正好船到岸,阮枝让邢惊迟和谢昭不要跟上来,自己抱着胖胖去了边上。
谢昭问:“午饭送过来了,去哪儿吃?”
邢惊迟找了片树荫,这片地方是专门给他们野餐用的,草地柔软平整。
趁着这个时间,两个男人把这里收拾了一下,谢昭的人把小桌子和午饭都拿了上来,草地上顿时热闹起来。
另一边,阮枝抱着胖胖,两人正在聊天。
胖胖已经不哭了,只是大眼睛里还挂着泪珠,小手抱着阮枝,抱得紧紧的。他小声问:“妈妈,你上过幼儿园吗?”
阮枝点头:“上过的。”
胖胖擦了擦眼泪:“妈妈喜欢上幼儿园吗?”
这个问题让阮枝沉默许久。
她轻声道:“妈妈不喜欢上幼儿园,但是比在家里好,所以愿意去幼儿园。”
胖胖艰难地理解了一下:“为什么会比家里好呢?”
胖胖不明白,家里有爸爸妈妈,幼儿园怎么比得上家里呢。
阮枝笑了一下:“因为外公外婆总是很忙,妈妈看不到他们,有时候会觉得很孤单。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妈妈就会忘记自己很孤单。”
胖胖抬起头,小手摸上阮枝的脸,认真道:“妈妈,你有胖胖,胖胖会陪着你,还有爸爸,爸爸会保护我们。”
阮枝笑弯了眼睛,她和自己妥协:“叔叔说胖胖在家里上幼儿园,胖胖愿意吗?有老师陪着胖胖,但是没有其他小朋友。”
胖胖当然愿意了,他犹豫片刻,问:“妈妈会伤心吗?爸爸说胖胖不说不算话,妈妈会伤心的。胖胖不想让妈妈伤心。”
“妈妈不伤心,妈妈也想和胖胖在一起。”阮枝抱起已经很重的小家伙,往邢惊迟那边走,“一会儿你自己和爸爸说,能做到吗?”
胖胖嘟着嘴想了一会儿,应道:“能!”
阮枝抱着胖胖才走了几步,邢惊迟就上前把人接了过去,他的视线在阮枝脸上停留片刻,她的情绪看起来和刚才不一样。
胖胖吃饭的时候坐在谢昭怀里,等着邢惊迟喂他。
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酝酿怎么和邢惊迟开口,阮枝用眼神鼓励他。
胖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开口喊:“爸爸!”
邢惊迟瞥他一眼:“嗯。”
胖胖扭捏了一会儿,小声道:“爸爸,妈妈说胖胖可以在家里上幼儿园。我们家里都是妈妈说了算的,我就是和你说一声。”
邢惊迟面色不变,平静地问:“胖胖为什么不想去幼儿园?”
胖胖哼哼唧唧的:“妈妈说她也不喜欢去幼儿园,因为外公外婆不在家她才想去的。胖胖的爸爸妈妈都在家里,胖胖不去幼儿园。”
邢惊迟动作一顿,他回头看向阮枝。
岁月对阮枝似乎格外宽容,她和五年前相比一点变化都没有,多是性格上的变化。一开始邢惊迟当她是女人,后来变成妻子,如今他看她,却觉得她仍是那一晚的小姑娘。那时的她垂头丧气地告诉他,爸爸妈妈不会经常陪在她身边。童年的时光转瞬即逝,那样的岁月是他们无论怎么努力都回不去的,所以林千寻歉疚了那么多年,所以阮枝那样依赖顾衍。
邢惊迟伸手过去,把她的手紧攥在掌心。
他看着胖胖,低声道:“好,爸爸知道了。”
胖胖眨巴眨巴眼,忽然高兴起来,转头和谢昭分享自己的喜悦。
下午谢昭有个会,吃完饭就走了。
胖胖有睡午觉的习惯,阮枝决定带他去坐个旋转木马就回家。
邢惊迟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老婆,不紧不慢地往旋转木马的方向走。
胖胖沉浸在不用去上幼儿园的喜悦里,连带着看邢惊迟都顺眼起来。
他抱着邢惊迟的脖子小声叭叭:“爸爸,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但你不能和妈妈说是我说的,妈妈一定会不理我。”
邢惊迟瞧他一眼,心想你妈妈什么时候没理过你,真是恃宠而骄。
他应了一声:“你说。”
这会儿阮枝正在吃棉花糖,哪儿顾得上这父子俩在说些什么,胖胖这小家伙尤其爱说话,碰见谁都嘀嘀咕咕说上好半天。
胖胖转着眼珠子悄悄看一眼阮枝。本来他不想告诉爸爸,但昨天爸爸说如果妈妈跑了不会带他一起,他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和爸爸一起乖乖听妈妈的话。既然这样,那他和爸爸就是同一阵营的伙伴了。
胖胖小声道:“爸爸,前几天我去接妈妈下班的时候,看到一个叔叔给妈妈送花了,还想和妈妈一起吃饭。然后我跑过去,妈妈就牵着我走了。”
邢惊迟动作微顿,低头问:“胖胖以前见过他吗?”
胖胖仔细想了,掰着手指头:“不是刘叔叔,也不是赵叔叔,不是朱朱爷爷。爸爸,胖胖不认识那个叔叔,妈妈没有收花。爸爸,叔叔是和我抢妈妈吗?”
邢惊迟的语气很淡:“谁也抢不走你的妈妈。”
阮枝好好地吃着棉花糖,忽然感觉邢惊迟牵着她的手收紧了一些。她侧头看他,眨眨眼:“怎么了?你也想吃棉花糖?”
邢惊迟还没应声,胖胖先凑过来了,笑嘻嘻地喊:“胖胖想吃!”
说着,整张胖脸就糊了过来,就差没埋进棉花糖里,还好阮枝眼疾手快把棉花糖拿开,还不忘用眼神谴责邢惊迟:看你生的傻儿子。
邢惊迟:“……”
这个时间点,坐旋转木马的人不多。
阮枝和胖胖没排多久就到他们了,邢惊迟在外面没进去,准备给母子俩拍照,毕竟这时候他的作用也只有这个。
胖胖很喜欢色彩斑斓的东西,坐上木马后,小手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摸摸那里,还要牵着阮枝也去摸,两人玩得还挺开心。
当音乐声响起,木马开始旋转,胖胖忍不住拍起手来,但才转了一圈,就转身大声对阮枝道:“妈妈!没有爸爸高!还是骑爸爸好!”
阮枝:“……那回家骑你爸爸去。”
胖胖大声应:“嗯!骑爸爸去!”
等旋转木马停止的时候,胖胖已经要被转晕了。
阮枝抱着他和他商量:“妈妈累了,想回家睡午觉,胖胖想不想回家?”
胖胖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做个懂事的胖胖:“胖胖也想回家。妈妈,以后爸爸也会陪我们来玩吗?胖胖喜欢和爸爸在一起。”
阮枝擦了擦他脑门上的汗,应道:“爸爸有时间一定会陪胖胖玩的。”
邢惊迟迎上去,把这小家伙接过来,原本还很精神的小家伙趴在邢惊迟肩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
阮枝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小声问:“老公,胖胖不去上幼儿园的事你同意了?”
邢惊迟低声应了。
阮枝挠了挠男人厚实的掌心,抿唇笑了一下:“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
邢惊迟侧头,黑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有阿昭在,不怕胖胖没有朋友。去不去幼儿园都一样,他会找到最好的老师。”
阮枝心想也是,当总裁可真好。
上车没多久,阮枝抱着胖胖睡着了。
母子俩睡着的时候尤其相似,歪着脑袋,睫毛耷拉着,看起来又乖又安静。
邢惊迟调高了空调温度。
他没告诉阮枝,他之所以会答应完全是因为她,那些她不曾拥有的,她想让胖胖拥有。她所想的,他都想给予她,替她完成。
胖胖不用去上幼儿园的事,没在家里掀起任何波澜
老爷子因此看邢惊迟顺眼了一点,阮梅琛和林千寻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定了下来。
这对胖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比看见爸爸还开心一点。
他捏着小赛车模型问谢昭:“叔叔,我们今天去接妈妈吗?”
谢昭摸摸他的脑袋:“今天爸爸去接。”
他面上看起来温和,但心里却在想还不是你这小家伙惹的祸。
那天胖胖在游乐园说的事邢惊迟显然听进去了。
邢惊迟的身份不方便去查那个男人的底细,免得生出事端,于是这件事就落到了谢昭头上。谢昭去查了他的身份,某个设计公司刚上任的总裁,他们公司正在和博物馆谈项目。他又去圈内打听,原来是顾家刚留学回来的小儿子。
邢惊迟阔别圈子十几年,这些年轻人不认识他很正常。
胖胖仰着脑袋问:“那今天胖胖回家吃饭吗?”
谢昭笑眯眯的:“今天陪叔叔吃。”
胖胖点头:“好!”
和叔叔吃饭他也很开心。
谢昭瞧着这个玩得开心的小家伙,心想你爸爸今天不知道要喝多少醋,哪儿还记得自己有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丰城博物馆。
下班后,阮枝等着邢惊迟来接她。
这会儿朱教授和赵柏还没走,两人正在讨论一幅画。刘奕华跑隔壁找他老婆去了,姜婉兰刚怀孕,这些天他就跟丢了魂似的。
当门口传来脚步声,阮枝他们都以为是邢惊迟。
直到看到那束火红的玫瑰花。
“阮枝!”
顾行咧着一口白牙朝她笑。
阮枝:“……顾先生,你怎么又来了?”
她连忙朝朱教授和赵柏挤眉弄眼,企图寻求帮助。
朱教授轻咳一声,搭上顾行的肩膀,把他往边上拉:“小顾啊,你看我们小枝儿都结婚了是吧。你这样的行为不太好,容易给别人造成困扰。”
顾行摆摆手,笑道:“我也没想怎么样,就是看见阮枝开心,想送她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朱先生您说对吧。至今我也没做什么事,就是送两束花罢了。”
阮枝紧张地填抿了抿唇角,因为最近邢惊迟常来接她下班,算算时间他马上要到了。她硬着头皮道:“下班了,我先走了。”
顾行“诶”了一声,几步追上去,喊道:“阮枝,等会儿!我是来问你去不去看展的,那个展你一定会喜欢。”
阮枝就当自己聋了什么都没听到,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让邢惊迟撞上,这个男人吃起醋来她实在哄不好,可比他儿子难哄多了。
但天不遂人愿,她还没走出院子,男人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想和我太太看什么展?”
阮枝:“……”
她幼小可怜且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