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该回宫了。”
婢女低声提醒。
中宫之主不可长久逗留在外,照看了五日,已经引起外界不少人猜疑。
道理如此,可颜袖又怎么忍心离开失而复得的亲女儿
这是她与阿萦盼了多年艰难诞下的骨血。
流落十八年,养在贼子身边,颜晴对奚奚的好背后藏着怎样的意图还不晓得。
危机四伏,身为母亲,怎能看着女儿置身险境
她不肯离去。
郁枝也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
一大一小将魏平奚看得死死地,柳薄烟心疼女儿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有心劝说郁枝好好休息,末了又张不开这个口。
颜晴笑道“娘娘这做姨母的,比臣妾做母亲的还上心,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教人感动。”
颜袖笑容极淡,我行我素,不怕她怀疑。
倘若奚奚是在陵南被害,她鞭长莫及无计可施,但在京城,在天子脚下,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女儿
她态度果决,连姣容公主派来催请回宫的人都无功而返,对魏平奚的在意,莫说是郁母,就是长公主见了都引以为稀奇。
季容与皇后相识多年,一个行事讲究理智的人情愿放弃理智
她看着颜袖若有所思。
密室,颜晴冷声道“阿姐起疑了。”
孤辰子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你们两姐妹个比个的心机,她怀疑才正常。”
“阿四也起疑了。”
“魏平奚眉眼生得与季萦肖似,季萦是帝王,心机比颜袖还深,见到魏平奚那张脸,他若不怀疑,那更奇怪。”
她笑了笑“怀疑能当饭吃吗再怀疑,天家血脉也得讲究证据,没有证据,怀疑就只能是怀疑。
“你是魏平奚生母,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那二人一个是坐拥四海的帝王,一个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可能做出与你抢孩子的事,放宽心。”
“年婆子找到没有”
“正要与你说此事。”
孤辰子正色道“找到了,可惜晚了一步。”
“人死了”
“嗯。”
“确认是她”
“应该是她瘸腿、毁容、死在老太婆派来的人手里,除了她还能是谁”
得知年婆子死了,颜晴虽然不甘,倒也没再发火“死了也好,省得晦气。”
孤辰子舔了舔唇瓣,悄无声息从身后捉住她的腰“陪陪我”
颜晴气息微凝“不了。”
她没兴致孤辰子也不强来,走前摸了一把翘臀,眨眼的功夫密室再无女道踪影。
魏夫人闭上眼,脑海浮现的是几日前在郁家门口与陛下重逢的画面。
“阿四”
石壁挂满大炎朝圣天子的画像,一笔一画尽出于颜晴之手。
她睁开眼,敛衣跪下去,奢想她英明神武的帝王。
“你为何不肯多看我一眼为何连你的女儿都要为了别的女人不顾生死我养了她十八年,十八年啊,她太让我生气了”
一个妾,死就死了,她竟舍不得。
为何要舍不得
不是养在院里的玩物吗
颜晴不明白。
她花了十八年的心血与女儿有了骨肉相依的感情,她养她十八年,难道是要看她去爱别的女人
大的她得不到,小的她也得不到吗
真是可恶啊。
为什么要活着
为什么要挡在她和奚奚中间
十八年的筹谋为她人做嫁衣,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魏夫人在密室为大小阿四痴迷癫狂,皇宫,御书房,勤政爱民的皇帝陛下执笔批阅奏章。
他一心二用,笔下惦记着皇家大事,嘴里问起皇后的行程。
大太监杨若恭敬道“回陛下,娘娘还在郁家陪四小姐呢。”
“嗯。”
问完这话他不再多言。
杨若咽下嘴边那句“于理不合”,想到四小姐才是帝后盼望多年的骨肉,是大炎朝真正尊贵的小公主,他沉了沉心。
如今皎月宫的那位只会喊他“阉狗”,比较起来四小姐待他诚恳多了。
此次来京还记得为他捎来两斤陵南特产的茶叶,他心窝子发暖,权当自己是根木头桩子,杵在那不再劝。
腿长在娘娘身上,娘娘爱女心切不想回宫,陛下都没反对,那群大臣瞎折腾什么
吃饱了撑的。
“假年婆子死了”
“死了,死在太后派来的人手里。”
真正的年婆子藏在乾宁宫偏殿。
假年婆子是关在地牢的死囚所扮,死囚以一人之死换回全家衣食无忧,算是死得其所。
“你说世上聪明人多还是自作聪明的人多”
“依老奴看,后者更多。”
季萦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
看他笑,杨若态度愈发恭谨。
“悬阴门于今日未时刺杀朕,发通缉令,广邀天下豪杰除魔卫道杀悬阴门任意一人赏赐百两,杀门中小头目赐白银五千两,杀其护法赐万金,杀悬阴老祖封万户侯”
一字重过一字,裹挟雷霆万钧的气势。
杨若心中一叹,晓得主子是真的恼了“奴,领旨。”
旁的不说,只这一道通缉令广传天下,悬阴门上下沦为邪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又打着卫道之名,人心向背,且够那悬阴门吃一壶。
陛下什么都不用做,发一道旨,断悬阴老祖一臂。
这才是高手。
至于真刺杀还是没刺杀,杨若倒退出去,出了御书房的门他挥挥袖子陛下发了话,假的也要成真。
他自去安排悬阴门于未时刺杀陛下一事。
御书房内,季萦停笔思念失落多年的女儿。
皎月宫,季青杳解决了心腹大患年婆子,心情大好。
“总算不用再担惊受怕。”她快意地眯着眼“魏平奚死了没”
“没”
“母后呢”
“娘娘还在郁家。”
“岂有此理”季青杳一手掀翻桌上的果盘“谁才是她的女儿谁才是皎月宫的主子”
她脸色发白,心里惴惴不安,可一想到唯一能证明她们身份的年婆子死得不能再死,她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