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怜抿了抿嘴,心想这混蛋究竟在闹什么别扭啊。
他跟在禅院甚尔身后,不到两分钟,手机又震了一下,他不耐烦得点开短信,目光忽然一凛。
是个无号码的信息——
【你属于地狱,且为我所有】
加茂怜盯着这句话看了半天,深感晦气,立马点了删除,然后他很认真地叫住了禅院甚尔,“有没有地方能一下子把这钱花出去的。”留在卡里他总觉得很恶心。
禅院甚尔顿了顿,“有啊。”
“什么地方?”
·
东京都,府中市,府中竞马场。
“没想到东京都竟然有这种地方。”加茂怜感叹了一句。
禅院甚尔开车带加茂怜在竞马场外面转了一圈,“现在还不能进去。”
加茂怜疑惑:“为什么?没开门?”
男人目光瞟了一眼加茂怜身上的校服,这家伙昨天放学后就没回家,自然也没有换衣服。
“你还没满二十岁,不能下注。”禅院甚尔慢吞吞地说,“虽然竞马场也有一些特殊渠道,但你至少得穿上去不像个学生。”
加茂怜噢了一声,男人又说,“现在先去解决午饭,我饿了。”
他们随便找了一家和餐,加茂怜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着眼前专心吃饭的家伙,踌躇了一会儿,“你看起来兴致不高。”
禅院甚尔抬起头,“有吗?没觉得。”
那就是很觉得。
“……”少年闭上了嘴。
气氛尴尬地吃完一顿饭,加茂怜都在怀疑自己究竟要不要和这家伙去看赛马了,他犹豫不决了半天,还是觉得把晦气的钱花出去比较重要,赢或输都无所谓,只要能流通置换一下,少年就不会那么膈应。
他在商场里重新买了一套休闲装,和禅院甚尔赶上了下午场。今天虽然没有重要比赛,但毕竟是周六,竞马场的人还是很多。
赛马会看骑手和马匹的配合,但最主要的还是赛马本身的质量,它们的品种、血统、耐力、爆发力、专注力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比赛的结果。
加茂怜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禅院甚尔带着他熟悉了一遍选马下注的流程,加茂怜被工作人员领去看马,而禅院甚尔今天似乎没有什么赌博的心情,他远远地瞟了一眼,随便买了个号,去看台上找了个视野宽阔的座位。
今天下午有五场泥地1600米,五场草地3400米,没有障碍赛,参赛的都是五岁以上的马匹,没有得奖的赛级马,是很纯粹的菜鸡互啄训练赛,头奖设得很低,赛马实力也大同小异,老道的赌马人都不感兴趣,看台上全是凑热闹的游客和约会的情侣。
禅院甚尔百无聊赖地靠在座椅上,单手抵着膝盖撑住脸,等加茂怜看马回来。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瞥了一眼,发信人禅院直毘人。
他还没把这家伙的联系方式拉黑删除啊。禅院甚尔后知后觉地啧了一声,想点删除,却不注意按了进去,短信内容瞬间映入眼帘。
【甚尔,我之前说的解决办法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这都是为了惠的未来,他跟着你不能得到任何有益的教育……】
男人没兴趣往下看,面无表情地删除短信,举报色情信息,拉黑名单,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禅院甚尔收起手机,加茂怜正晃荡着一头柔顺的金发爬上阶梯,一屁股坐到禅院甚尔旁边,金灿灿的眼里带着兴奋的色彩。
“我用孔雀瞳看了。”加茂怜丝毫不掩饰自己作弊的手段,“12号破绽最小,获胜概率在95%以上。”
他直接下了两百万,毕竟下午一共有十场,足够把卡里晦气的资金全部“洗”一遍。
少年顺口一问:“禅院,你买的哪匹?”
“09。”
“09……”加茂怜目光扫过场下,一眼发现了09号,他惊讶地扬起眉,脱口而出,“那匹马根本就没有做赛马的天赋嘛,你怎么会赌它?”
那是一匹皮毛油光发黑的高大骏马,是没经验的人一眼看去会下注的类型,但加茂怜的眼睛很毒辣,他能通过毛皮的起伏来判断这匹马的肌肉状况,从而知晓对方的耐力和爆发力。
09号马显然就是空有其表,毛很漂亮,但却是个肌肉度完全不足的家伙,天生就不适合做赛马。
加茂怜不认为自己能看出来的情报,身旁的天与咒缚看不出。
他疑惑地偏过头瞥这家伙,禅院甚尔耷拉着眼皮,冷淡地望着场下,没有理会少年的话。
“嗯?”加茂怜一顿,“禅院——”
“别叫我这个姓。”男人忽然开口打断了少年,他脸上划过一丝烦躁。
“……”
加茂怜抿着嘴,转过了脑袋,两人之间陷入了死寂。
赛马已经在起点准备就绪,骑手就位,场上气氛变得热烈起来,显得他们周围气压更低。
少年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
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砰!”
发令员发出枪响,马匹瞬间奔腾而出,骑手们手握缰绳紧贴马背,像一道道闪电飞逝,加油声在看台上炸开,众人都为自己看好的赛马而高呼。
“老子最厌恶那些一眼就能看穿的所谓的天赋。”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周围一片嘈杂声中却恍若惊雷,刺进了加茂怜的耳朵里。
少年偏头,倏地一滞。
禅院甚尔那双深邃的墨绿眼眸此时正满怀恶意地盯着加茂怜,冰冷的目光扫过漂亮下颌线下隐藏的青紫色动脉,男人指节交握摩挲,小臂肌肉线条轻颤,仿佛一把随时出鞘的利刃,下一秒就要撕碎猎物的咽喉。
怜愣怔着,男人忽然压低头,贴近了他,触目惊心的伤疤被唇部肌肉扯起,咧开一口白森森的牙。
炽热的气息拍打在少年脸上,烧得他心脏紧缩,全身的血液都像在逆流——
“你真扫兴啊,小神童。”
压迫感十足的阴影从加茂怜眼前挪开,男人起身,毫不留恋地走下看台,在沸腾的欢呼声中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加茂怜听见自己的心跳静了,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
好半天,加茂怜才收回目光,垂眸捡起地上甚尔揉成一团的09号票据,展开折好,揣进了裤兜里,静静地坐在原位看完了下午场的所有比赛。
只有第一场赢了,后九场全下错注,如愿以偿地把一千九百万委托费花了个精光。
他想,禅院甚尔神经病,09号输得最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