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麻意顺着骨头直冲心脏,又顺着心脏直冲天灵盖,加茂怜仿佛被闷棍给了一下,从头到尾都是飘的。
他握住掌心想要止住那股麻意,好像抬不起手,就一直站在储物柜后面,轻轻蹙着眉,听心跳后知后觉地在胸腔里狂轰乱炸,缩紧,膨胀,缩紧,膨胀,弄得他有些难受,又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禅院甚尔那家伙的人生关他什么事呢?
加茂怜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直到小姑娘和男孩的声音远去,他还站在原地不动。
手机震动了一下,加茂怜迟钝地掏出手机戳开短信瞥了一眼,是冥冥对薯片口味的回复,还让他快一点别磨蹭。
少年回了个“好”。
他进了超市,一边拿着购物篮选零食,一边慢吞吞地反思,平白无故对自己的委托中介人吃什么飞醋,简直就像个神经病。
他提着一袋子东西直奔歌姬发来的房间号,刚进门,嘭嘭嘭几声,漫天的彩带和亮片洒在他的身上,闪光灯咔擦亮起。
加茂怜愣怔着抬头,冥冥和歌姬捧着一个巨大的奶油蛋糕冲着他,夏油杰和硝子一人握着两个彩带筒,五条悟则左手举起相机,右手拿着话筒踩在桌上,一口气不间断地嚷嚷:
“哇怜你这是什么表情看起来就像刚被人甩了一样夜蛾大叔更年期爆发都没你这么可怕!”
加茂怜一顿,紧接着无奈地扬起了唇,明晃晃的白金眼眸里倒映着这些吵吵闹闹的家伙,忍不住噗嗤一声偏过了头,胸口和肩膀剧烈抖动。
好吧,虽然五条悟说话很讨人厌,但这么打岔一下,他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谢谢大家。”少年指尖抹了下眼角笑出来的泪珠,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亮片彩带,嘴角的弧度比阳光还灿烂。
五条悟见状举起相机,竖起大拇指,“ok!保持这样!三、二、一,茄子——”
闪光灯明亮如骤,包间里齐声祝贺:
“生日快乐!”
“毕业快乐!”
“升学快乐!”
·
禅院甚尔靠在车上,唇里叼着根香烟,白蒙蒙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神情,焦油和尼古丁的味道总算让他一头热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男人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没有搭对,他提着一小盒草莓奶油蛋糕在某个家伙的公寓楼下站了二十分钟,思考自己究竟该不该上楼去。
按照加茂怜三个月不联系他,即便发了祝福也没回复的状况来看,对方似乎确实被自己上次在竞马场那番冲动的言论气到了。
禅院甚尔觉得自己此时带着蛋糕上去有些没面子,更何况那小鬼最喜欢蹬鼻子上脸,说不定一会儿指着他骂,打起来别把公寓楼掀翻了……
他啧了一声,抖掉烟灰,很没素质地将烟头戳灭在一旁的花坛上。
上去就上去吧,大不了让那小鬼出口恶气,免得以后再翻旧账……而且,过生日的家伙总要有些特权的。
他直接坐电梯到十二楼,按了两声门铃,好久都没反应。
不在家?
男人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又敲了敲,思考着自己要不要撬门进去等的时候,隔壁的门被缓缓推开。
禅院甚尔偏过头,对方探出个脑袋,“你找谁?”还好这个角度对方看不见他唇角的疤,男人手里又提着蛋糕,否则邻居可能直接将这家伙当做上门讨债的混混报警了。
男人指了指面前的门牌号,“住在这的小鬼。”
“那家早就搬走了呀。”邻居疑惑地问,“那家人没给你说吗,三个月前就搬走了,隔壁一直没人租。”
“搬走了?三个月?他能去哪里?”禅院甚尔下意识吐出三个问句。
隔壁邻居被他凶巴巴的口气问到了,默默地关上门缝,小心翼翼地建议,“哎,你要不去问问房东吧,说不定房东知道你朋友去了哪儿。”
嘭。
门轻轻地关上。
楼道里一片死寂,禅院甚尔顿了半晌,插着兜的那只手握着手机,半天都没掏出来,其实只要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但他捏到后壳发烫都没拨出去。
直到头顶的声控灯熄灭,黯淡的阴影将周围包裹,男人才回过神来似的动了动眼皮,慢吞吞地骂了一句脏话。
操。
·
四月,东大开学,加茂怜又进入了连轴转的状态。
医学生没有休息日这不是假话,少年天天不是待在图书馆就是实验室。
其实大一学生很少直接进实验室的,但由于这家伙对人体的基础知识实在太过精通,甚至很多神经和血管比教授还背得熟,大一刚入学就破格被某门课的老师拉进实验室打下手,平时刷刷烧杯试管什么的,重要时候老师还带着他去手术室观摩。
可惜有反转术式的家伙对血呼啦撒的临床医学完全没有兴趣,一心扑在学术上,搞得老师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
除了学习,为了课程+实践满绩毕业,加茂怜还加了一个学生会一个游泳社团,直接从无必要不出门的阿宅变成了医学部著名现充。从早到晚泡在学校里,早上七点出门晚上十一点回家,仿佛一只永不停歇的陀螺。
还好是术师,不然早就猝死了。
加茂怜心想自己只要熬过四年,再凑足钱,立马出国留学定居享受生活,彻底摆脱御三家的阴影。
好在今天晚上的社团训练因教练生病而取消,加茂怜终于能早点回公寓放松。他在街边餐馆里打包了一份香喷喷的芝士咖喱猪扒饭,回到公寓楼摁了十二楼的电梯。
很巧,这边租住的公寓也是十二楼,加茂怜也很喜欢这个高度。
他刚走出电梯,发现隔壁大门的保护膜终于拆下来了,这几天他都注意到隔壁的空房子不知什么时候贴上了保护膜,似乎有人在往里搬家,但加茂怜天天早出晚归,一直没和未来的邻居见上一面。
可能是已经搬过来了吧,过几天空闲的时候去打个招呼好了。
加茂怜慢吞吞地掏出钥匙拧开锁,肚子咕噜噜地叫,迫切地想回去泡个澡,开个电影再慢慢吃饭。
他回家直接关掉了手机,决定在今天做个冷酷无情的家伙,谁打电话都不理,任何人都不能破坏他来之不易的美好夜晚。
加茂怜舒舒服服地跑了个澡,头发都没擦,只在肩上搭了个吸水毛巾,穿着小熊睡衣和短裤,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甜牛奶,畅快地喝了一大口。
他悠闲地戳开电视,打开重新加热后的饭菜,趴在茶几上正准备吃,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加茂怜深吸一口气,烦躁地从地毯上爬起来,赤着脚去开了门。
“谁啊——”
门开了一条缝。
少年抬头看去,下一秒骤然噤声,刚洗过澡湿漉漉的双眸惊讶地瞪大,表情像见了鬼。
“你好啊,新邻居。”低沉的声音响起。
黑发男人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在看见对方傻乎乎的表情后,墨绿的眼眸划过一丝愉悦的光彩,他手中提着一块草莓奶油小蛋糕,在怜的鼻尖晃了晃。
甜香的奶油味直冲鼻腔,加茂怜还没来得及填满的胃部,瞬间委屈地叫了两声。
“禅院……不是……”加茂怜迟疑地顿了顿。
此时一滴水正沿着他的发梢往下滴落,流进了锁骨凹陷的窝中,有些痒,他抓了一把,那片立马红了。
男人收回目光。
最后加茂怜还是选择了一个中规中矩的问题,“你怎么会来的?”
少年似乎还没意识到他迷茫时拖长的声音有多软,好像在故意撒娇,又带着足够的少年气,让人怎么都不会反感。
禅院甚尔一把抵住了门缝,当着加茂怜的面缓缓拉开,自顾自地挤进去,然后咧开唇角,顺手将小蛋糕塞进少年的怀里,关上了门。
“来送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