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琴,“那你告诉我是谁把指标转让给他的。”
人事科长,“我怎么知道呢?”
“你经手办的事儿你怎么不知道呢?”吴琴怒吼。
人事科长一脸不屑地看着她,“那我问你,你手底下一共有五个办事员,你记得她们的全名、年纪和籍贯吗?”
吴琴一愣。
人事科长又说,“咱厂子里近六千人,有劳动岗位转入的、也有劳动岗位转出的,还有评职称、调级别的,咱还负责厂子里的所有岗位培训……这材料不在手边,谁记得那么多啊?再说了,别燕西又不是你儿子你这么关心他干啥?”
吴琴吃了瘪,气冲冲走了。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索性骑了自行车下乡去找小张了。
结果等她到了乡里,小张工作的地方又已经下了班儿,吴琴打听不到小张家住哪儿,只好灰溜溜回来了。
回到家,她看着低眉顺眼正在做饭的谭春雨,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谭春雨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去找别栀栀让她写谅解信的?”吴琴问道。
谭春雨乖巧地说道:“我一直都在找她呀……我还提前按她的要求写了道歉信,然后今天一早,她就把谅解信给我了。”
谭春雨早就了解吴琴的为人,知道一旦事情败露,吴琴肯定不会善罢干休,说不定会去举报别家买卖留城指标。一旦吴琴这么做了,别家受了牵连,别栀栀肯定会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要求严惩谭春雨——别看谭春雨这案子已经结了,可别栀栀还有三个月的追诉期。
当务之急,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吴琴知道真相。
一直到……谭春雨找到新的留城指标,并且为罗建华买下来之止。
只有这样才不怕吴琴的报复。
——吴琴想去告别家,但是罗家也是一样不干净呀!
吴琴盯着谭春雨,问道:“别栀栀就那么蠢,只要求你写了一封道歉信,她就给你写了谅解信?”
谭春雨低声说道:“她们一家本来就是好人。”
“嘁,他们是好人?”吴琴咄咄逼人,“他们是好人那你呆在我家干啥?你上他们家去啊!”
此言一出——
罗家人齐齐盯住了谭春雨。
谭春雨也并非全无脾性。
她无地自容,又羞又气,眼圈儿一红,解下腰间的围裙就跑出了罗家。
吴琴一愣,气笑了,“哟,还长气性了!”
罗父皱眉,“呆会儿吃完饭你把碗洗了。”
吴琴:……
她手里有钱,连丈夫也看不上,哪里还肯洗碗,“你让我去洗碗?你咋不洗?”
罗父瞪视着她,“你这是手里有钱,得瑟了是吧?你也不看看钱都是谁挣的。”
吴琴:……
她只得吩咐道:“建华,你去把她找回来!”
罗建华,“我不去。”
“快去!”吴琴催促道,“……你的留城指标还没搞到手,她对咱们就还有用!你也想赶紧弄到留城指标然后娶别栀栀过门吧?”
罗建华烦得不行,却也只得站起身,出去找谭春雨。
谭春雨正在外头哭泣,突然看到罗建华跑了过来……
她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柔软温暖。
看来,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我的。
谭春雨心里泛出甜蜜的滋味。
关于罗建华的留城指标,谭春雨也不是全无头绪。
多亏了这些天在外头走南闯北的,还真让她发现一个疑似能搞到手的指标。
不过,她还得再去活动活动。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吴琴和谭春雨各忙各的。
吴琴像发了疯似的找小张。可小张的同事告诉她,说小张的母亲患了重病在省城住院,前几天小张找邻居和同事借了点儿钱就去了省城,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谭春雨就一直在忙着攻略新的留城指标。
最终还真让谭春雨给找着了。
不过,这个留城指标就不如之前小张转让给别燕西的那一个。
——如今别燕西的岗位已经转正,只等他身体痊愈就能去钢铁厂上班儿了。
但谭春雨新找到的这个岗位,是本地筷子厂的岗位。
筷子厂的规模不大,工资和福利待遇也远不如钢铁厂。人家开价也就没那么高,只要求一千二百块钱。
谭春雨手里正好还攥着这么多钱,是吴琴让她做生意用的。
谭春雨小心翼翼地经营着,大着胆子大手笔做倒卖的生意,整个人忙成了一只陀螺……她万万不能让吴琴觉察出,她已经花掉了三千块钱帮别燕西买指标。
很快,六月就过完了。
踏入七月,小张“托人”带话给吴琴,说这指标他暂时不转让了。
这其实是谭春雨授意小张这么做的。
要是小张不这么做,吴琴隔三岔五的就去找他,他也很烦。
这个消息让罗家陷入前所未有的焦躁与烦闷不安。
谭春雨适时将筷子厂的那个指标告知吴琴。
虽然筷子厂不比钢铁厂好,但现在这样也是没办法的局面了……罗建华便在父母的授意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办理了那个筷子厂的指标转让。
罗建华得以留城,吴琴心头大石放下,可她心里窝着一把无名火没地儿撒,在家里颐指气使的把谭春雨搓磨了一遍以后,还觉得不解气,便又跑去了别家。
别家人多,尤其是小孩子多,吃饭的时候特别热闹,速度也慢。
吴琴到家的时候,别家一大家子刚刚才吃完饭。
看到吴琴,众人都十分意外。
吴琴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进了门,“哟,还在吃饭呢……”
她本想讥讽一下别家的伙食不如自家,可盯着桌上一大钵乳白色洒着翠绿香葱的鱼汤,一盘子还没吃完的红烧鱼块……
差点儿滑出喉咙的那句“你们家就吃这啊”的讥讽的话就被自动咽了回去。
——她家今天也就吃了个比素菜高级一点点的油煎豆腐!
吴琴心里就更怄了。
她不怀好意地看向了应雨时。
应雨时今天收到一个特别特别不好的消息,心情糟糕透顶。可顾忌着家里的儿孙们,她又死命忍住,强颜欢笑地和家人一块儿吃了晚饭。
她本想等孩子们该散的都散了,再好好和丈夫商量这事儿……
没想到吴琴上了门。
应雨时特别烦她,连带着语气也不怎么好,“吴主任是不是记性不好?上回我不是说过吗?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请
回吧!”
吴琴一愣。
她也气笑了,“好好好,是我多管闲事了!本来我还想着这都已经七月中了,你家别芃芃和别栀栀到现在都没去知青办报名儿……我啊好心想来给你出个主意,结果你……”
说到这儿,吴琴故意拖长了尾音,就等着别家人问一句“什么主意”,她就好来拿乔了。
结果——
根本没人理她?!
吴琴呆住。
愣了一下,她明白了。
别家只剩下芃芃和栀栀两个人没有留城指标了,那谁下乡还不是铁板钉钉?
——芃芃又不是别逢君两口子的亲生女儿!
吴琴转头看向芃芃,流露出怜悯的神情,“芃芃啊,吴阿姨劝你一句……早点儿上知青办去报名儿,阿姨给你挑个好地方!”
芃芃脸色一白。
应雨时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怒视着吴琴,骂道:“你当着我的面,和我女儿说这些鬼话干什么?还是说,你儿子罗建华要和谭春雨结婚了,你这是上我们家来送请柬的?我告诉你吴琴,你只管说,你什么时候在哪儿给他俩办喜酒,我肯定按时到!份子钱我绝不会少给!”
吴琴:……
不是,她今天来,是、是为了向应雨时炫耀的。因为她儿子已经可以留城了,虽然是去了筷子厂,但也总比下乡强吧!
而且她今天过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问应雨时要不要跟她家结亲,如果别栀栀能带着五千块钱的嫁妆过来,她就勉为其难地同意让儿子娶别栀栀。
可应雨时一句话就堵死了她所有的话。
这让她怎么接?
“你、你不要乱讲,”吴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们建华跟谭春雨有啥啊……他俩可是清清白白的……”
应雨时冷笑,“谭春雨住进你们家已经两个多月了,你跟我说她和你儿子清清白白的?那我问你,你家和我家一样,都是三居室,你那房子还没我家宽敞呢……你两口子睡一间房,你老大两口子带着娃娃睡一间房,你仨儿子睡一间房,谭春雨睡哪?”
“她是跟着你两口子睡?还是跟着你老大一家睡?还是跟着你仨儿子睡?”应雨时追问。
应雨时性格良善温柔,一向都是见人未语笑三分的,就算生气也能保持端庄的风度,是大院里人见人夸的贤妻良母典范。
吴琴哪见过这么火爆会怆人的应雨时?
一时间,吴琴都傻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才、才不是……我、我让她睡阳台啊……”
应雨时“哼”了一声,说道:“话是你说的,我们亲眼见到了?”
这样的应雨时,不光让吴琴傻了眼,别家人也有些纳罕。
别逢君朗声说道:“吴主任,我们家还有事儿要处理,您要是有事儿您就直说,好吗?”
别逢君年轻的时候就是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到现在看起来也是个儒雅英俊的中年人。他一开口说话,吴琴就红了脸。
她看看别逢君,小小声说道:“我、我是想来告诉你们……我家建华已经拿到了留城指标,所以呀……”说着,她别有深意地看了栀栀一眼。
应雨时一看到吴琴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不由得怒从中来
,张嘴就想骂人……
吴琴再不敢拿乔,赶紧冲着别逢君说道:“所以我就过来问问,你们要不要和我家结亲?如果你们别栀栀想嫁给我们建华,我、我要求也不多,只要你们给栀栀准备好五千块钱的嫁妆……外加你们家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我就……”
应雨时被气得满面通红,上前就想揍人。
别逢君眼疾手快地抱住妻子,然后对吴琴说道:“我们栀栀不喜欢罗建华,他俩没缘分。吴主任,还是请您去挣别人的五千块钱吧!”
别燕南上前,凶神恶煞地对吴琴说道:“吴阿姨,您是自己走呢?还是我送您出去啊?”
说着,他“砰”一声推开门,那巨大的动静吓得吴琴心里怦怦狂跳!
吴琴忙不迭地退出了别家……
站在走廊上,她才有底气为自己挽尊,色厉内茬地指着别家的大门内,“没钱你们还这么……”
“快滚!”别燕南怒吼道。
吴琴心惊胆战、屁滚尿流的逃了。
别燕南这才轻轻合上门,回过头看向他妈。
应雨时已经被别逢君扶到了沙发上坐着,“雨时,你今天怎么了?”
事实上,家里人早就已经看出了应雨时异常的情绪,儿孙们都不敢说话,眼巴巴围在应雨时身边。
应雨时飞快地看了栀栀一眼,又快速别过脸去,努力控制自己已经崩溃了的情绪。
栀栀一怔。
——看样子,妈妈情绪失控还是因为自己?
栀栀凑了过去,蹲在妈妈脚边,仰着头看向应雨时,“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啊?”
“没、没事。”应雨时明明想笑,可泪水却不听使唤地自眼角滚滚而下。
这让她恨透了吴琴。
要不是吴琴来这么一出,至少她不会情绪失控。本来还想先劝慰栀栀几句、再把这噩耗告诉栀栀,没想到……
“我真的没事,”应雨时哭着说道,“你们、你们还没吃完饭吧?快、快吃饭啊,凉了就不好吃了呜呜……”
儿孙们面面相觑。
单朝凤说道:“妈,我们都已经吃好了。你心里有什么事儿呢,就说出来呗,何必瞒着我们?就像你和爸一直教育我们的那样,我们是个大家庭,不管遇上什么难事儿,大家把力气往一处使,总会解决麻烦的……”
单朝凤也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被长媳软语安慰过,应雨时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她把栀栀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然后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电报纸,却递给了丈夫。
别逢君接过一看,惊呆了。
长子别燕东连忙接过来,只匆匆扫了一眼便露出错愕的表情。
别燕南夺过看了,又递给妻子王宗秀;王宗秀看过,整个人呆若木鸡……单朝凤也拿过去看了一眼,陡然睁大了眼睛。
栀栀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每个人看完电报纸以后,都用这样震惊、伤心、难过和怜惜的目光看着她?
直到芃芃接过电报纸,喃喃念叨了起来——
【七月五日念之为国捐躯,我虽悲痛万分亦以他为荣,在此通知各亲友如有念之旧物,恳请速寄来立衣冠冢。】
一时间,栀栀反应不过来。
谁?谁为国捐躯了?
好像是……念之?
黎念之?!
他……
黎念之死了???
应雨时紧紧地抱住女儿,难过地说道:“栀栀,这电报是你干妈(黎念之的妈妈)发来的……栀栀啊你要是伤心你就哭出来,千万别憋在心里啊,念之他、他为国捐躯了这也是、也是他的光荣……”
栀栀都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梨树哥没死,这是个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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