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对拿玫说:“大师您别见怪,我们小地方人,没见过世面,哪儿见过您这样的能人啊?”
另一个则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不如这样,您能不能使一两招出来,让我们哥儿几个见识见识?”
两人一唱一和,像是吃准了要看她的洋相。
而一向对她态度恭敬的镇长,此时也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苍老的脸上,一对浑浊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烧穿。
拿玫:“……”欺负我是假天师?!
“呵呵,你们等着。”她说。
说罢,她就伸手探进了宽大的道袍袖子里。
这时valis也在偷偷看她。
虽然他还在假装矜持,但是歪着头、一脸好奇的模样,倒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拿玫像是将手伸进了一个百宝箱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摸到了什么,一通乱翻,胡抓瞎拿。
然后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签筒。
她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比路显扬的大馒头靠谱多了。
路显扬此刻也很懵逼。
为什么拿玫的袖子里能装下一整只签筒??而且上面那么多根竹签都不带掉出来的?!
那是一只暗红色的签筒。
筒里插满了竹签,筒身上满是精致的暗纹,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贵气。
拿玫:术业有专攻,我果然是个专业的江湖骗子,一掏袖子就知道有没有。
于是她开始表演了。
她嘴里念念叨叨,又玩了一堆高难度动作,神神秘秘地签筒在半空中完美地晃了几晃——此时竹签依然完全没有掉出来。
才直直地将它伸到了那两名弟子面前。
“抽个签吧。”她冷冷地说。
两人面面相觑,只觉得面前的女人突然变得有些……诡异。
其中一个人怂了,后退了一步;另一个则硬着头皮伸出手去,选定了一根暗红的竹签。
……然后没拔/出来。
拿玫:嘻嘻,我就说怎么掉不出来。果然是有胶水。
但她依然一本正经,高深莫测地说:“心诚则灵。”
对方咬咬牙,又伸出了手去。这次用了十成的力气。
拿玫虚假配音,暴喝一声:“起!”
他终于将那只竹签拔了出来。
上面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诗文——他看不懂。
但他并不想暴露自己是个文盲的事实,于是他又凶巴巴地问拿玫:“这是什么意思?”
拿玫:谢邀,其实我也看不懂。这字写得比病例还难认。
于是她又开始表演了。
她握着竹签的手微微颤抖,像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震住了它;而后又露出了一个——微妙中带着一丝悲悯的神情。
这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对面的人忍不住也有些紧张。
他小声说:“大师,这、这是什么意思?”
“下下签。”她无情地说。
对方的脸变了。
拿玫心中一喜,更阴恻恻地补充道:“意思是,你今晚必死。”
对方大惊失色,一把将竹签扔到地上:“你、你胡说!”
拿玫高深莫测地说:“万事必有因果。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对方倒是浑然不觉自己就这样被绕了进去。
他一脸惊魂未定地开始回忆起来:“昨晚是小六在台上。他原是唱得好好的,戏班子里另一个武生却从他身后突然出现,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给活活咬死了。”
路显扬:“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是突然跑上去的?”
“是、是的。”他颤声道。
“那他是去从哪里上去的?后台吗?”路显扬又追问道。
他没想到这问题反而像是踢到了铁板。
对方脸色煞白:“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上去的……”
另一个人道:“是啊。就好像……他是凭空出现……”
路显扬:“然后呢?”
“然后……他咬完了人,就趴在小六身上一动不动了。小六被他压着,动弹不得,满脖子都是血,很快就在我们面前断了气。过后我们再去将他搬开时,咬人的那个也已经断了气。”
另一个人也打了个寒噤道:“小六他、他死得好惨呐……”
路显扬:“那是谁将他们搬进棺材的?”
两人对视一眼,却露出了一个困惑的眼神。
“是谁来着?”
“我、我忘了……”
“我也是。”
拿玫忍不住吐槽道:“怎么问什么你们都忘了?”
刚才抽了签的那人越想越害怕,脸色煞白,浑身一激灵:“大师,您说得对啊。您这么一问,我才突然想起来,原来昨夜发生的许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
另一个人也说:“是啊,戏班子里明明死了人,可我却只觉得浑浑噩噩的……怎么会这样呢……”
两人都敬畏又惊恐地望着她。
拿玫顿时感觉到,自己此时如果再拿两盒脑白金出来,就能收获两个新儿子了。嘻嘻。
镇长却又站出来打圆场。他缓缓地说:“你们昨夜受了惊讶,会忘记一些事情,当然也是在所难免。要不这样,你们先去将班主叫过来吧。兴许他会更清楚昨夜发生了什么。”
两人觉得这话有理,都点头称是。
其中一人后退一步,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刚才抽到的那支红签。
“你今晚必死。”
拿玫冷冷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他心中一惊,只觉得昏暗的后台亦是诡异非常,再不敢待在这里。他忙不迭地说:“我去、我去叫班主过来。”
于是他飞快地离开,掀起幕帘,回到了舞台上。
他看到第一排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青色长衣马褂,安静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心中一喜:得来全不费工夫,那正是他们的班主。
于是他向前走了几步,又唤了一声:“班主!”
班主听到这声音,便缓慢地抬起了头来。
这画面却令他悚然一惊。
班主是个彪形大汉,但此时他将络腮胡刮净了,脸上化着一个花旦妆。
宽阔的方脸被涂得雪白,上面搽着两大团媚俗的红胭脂。一对吊梢眼,无神地盯着他。
若说这妆容不过是有些诡异,那么接下来他看到的……才是真的可怕。
班主的脖子上插着一把刀。
他分明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他却对着自己抬起了头来。
“班主您,您没事吧……”他惊惧交加,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班主站了起来。
匕首依然稳稳地插在他的脖子上。
他眼神发直,双手平伸向前,一蹦一蹦地……朝着舞台上的人跳了过来。
“!!!”
台上的人恐惧到了极点。
眼前的班主跳起来的样子,正和……昨日咬死小六的武生一模一样。
他万分惊愕地后退了几步。
但就在此时,他只觉得眼前一暗,一道长长的阴影笼罩了他的脸。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舞台上挂满了尸体。
它们都穿着花花绿绿的戏服,脖子上套着粗绳,软绵绵的身体无力地下垂。
所有人……都死了。
班主还在“咚、咚、咚”地往前跳。
头顶的那一排尸体里,突然也有一具身体动了动。
一个人歪着脖子,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对他咧嘴一笑。
那分明是……
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