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又太慢。
拿玫伸手要去抓他,但是他只是一缕风,在空气里消散。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
不明白一切为什么发生得这样快。
valis的离开,就和他的到来一样匆忙。
——为什么他不能把这支舞跳完?
不知为何,她的耳畔,却再一次响起刚才那个温柔的声音。
“玫玫,轮到你了。”
拿玫又是一愣。
因为她发现,那个沧桑的声音……是奶奶。
而奶奶已经死了。
她抬头朝外看去。
她的目光扫过了村民们一张又一张的脸。麻木,黝黑,死人一般的平静。
她试图从这些人里找到某个熟悉的面孔。
也许是奶奶。
也许是valis……
但一个人都没有。
失望渐渐涌上她的心头。
直到她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
拿玫的心跳停了一拍。
那是她自己。
穿着大红嫁衣的“拿玫”,站在村民之中,与旁人手牵着手转圈。
她脸色比纸还要白,七窍流血,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拿玫:“……”
悲伤在这一刻变成了愤怒。她现在看到自己的脸就觉得非常生气,简直怒发冲冠。
她幽幽地说:“我看你是皮痒了。”
于是,下一秒钟,她动了。
她又开始……
波比跳了。
下蹲,后跳,俯卧撑。
再像只鸟一样跳起来。
人群中的红衣女鬼:“……”
一脸菜色,仿佛想起了自己晕机的经历。
她满脸怨毒,左右拉着村民,转得更快!
而拿玫也开始继续疯狂做波比跳!
外面的人又开始十脸懵逼。
路显扬;“……他们在干嘛……”
万祺:“不知道,看不懂,我晕了,我真的晕了。”
蒋睫;“你们朋友真有意思。”
而场内莫名其妙的battle还在继续。
直到拿玫……瘫了。
“啊,走不动了,波比跳太累了!”她躺在地上,发出了死狗的哀嚎。
为什么一条咸鱼突然要跟人玩健身battle!
她在内心悲伤地质问自己。
她微微抬起下巴,奄奄一息地说:“……你赢了。”
但她再一看,那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已经不知所踪。
村民们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身后的火势也在变小。这场大火终于快烧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
拿玫意识到。
她慢慢站了起来,她的脸被烧得彤红。
就在此时,她在人群的外围,又看到一个高大而清瘦的背影。
那身影无比熟悉。
他刚刚才离她而去。
——那是valis!
她顿时又像打了鸡血一样爬起来,奋力地冲了出去,边冲边喊:“喂!!你别跑啊!!”
村民们无人拦她。他们神情麻木地站在原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而拿玫狂奔进雪原里。
她跑出了村子。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触目一片苍茫白雪。
而她追着的那个男人,明明动作不疾不徐,无比优雅,却始终和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拿玫气死了。
她要跑断气了。
难道valis是来给她当健身教练的吗!!
她站原地大喊道:“你给我站住!!不许跑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敢见我了!!”她继续喊道,“都是因为这个狗游戏,他、他们故意把你设定成死人,就是为了拆散我们对不对,就是不想让你见到我对不对!!”
“呸,什么鬼吊桥效应,什么机器人不能爱上人,我才不管呢!!”
“我只知道,没有你的游戏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要跟你玩游戏!!”
“你不许跑了!再跑我……我揍你!!”
对方身体一僵。
他真的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走了,像一座雕像般停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拿玫很满意:“哼哼哼。”
她慢吞吞走上前。
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对方僵硬地转过头来。
拿玫:“哼哼,早说烧钱你就可以出现了嘛,我先找万祺借一个亿,烧个小目标……”
她卡住了。
她傻了。
她看到了一大片白森森的胸口。
对方显然没有好好穿衣服,一颗扣子都没有扣,胡乱地裸/露出自己的上半身。这人可以称得上消瘦,黝黑的皮肤下肋骨隐约可见。
拿玫默默吞了吞口水。
裸男固然好看,但是……
valis肯定不会是黑斩鸡/吧!!
她视线上移。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看到了一张瘦削而凌乱的脸。
这人既高又瘦,胡子拉碴的脸,颧骨很高,脸颊凹陷,形销骨立。
拿玫:“???大哥你谁啊?!”
对方不说话,笑嘻嘻地看着她。
而她渐渐回忆起来。
……这就是那个经常在雪地上不穿衣服乱跑的疯子。
她气死了。
这男人的背影怎么可能会跟valis一样!!!
狗游戏在搞什么鬼!!
“你这是诈骗!!我刚才表白得那么认真!!!”
她抬手就要给他一击铁拳。
疯子依然一脸笑嘻嘻,都不带躲的。
但拿玫这一拳并没有落下去,她被身后的喊声给叫住了。
拿玫回过头。
村民们不知何时都跟了过来。
他们用一种奇怪而哀伤的眼神而看着自己。
拿玫:“干嘛啊?”
一个老人走上前来,嘴唇颤抖地说:“玫玫,你奶奶走了。”
拿玫:“……我知道。”
她的手放了下来,垂到身侧。
她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再一次被提醒了老人的死,回忆起那冰湖上的血,依然让她有些不舒服。
“作孽啊。”村长叹息道,“我已经派人给她收尸了。”
拿玫:“去冰湖吗?”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字一出,所有人都僵硬了。
村民们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极其恐怖的神情。
拿玫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怎么了?你们不是在冰湖找到她的吗?”
老人嘴唇碰了碰,欲言又止,终于转身摆摆手道:
“孩子,回家吧!”
苍老的声音裹挟在呼啸的风里。
莫名显得苍白无力。
拿玫置若罔闻。她向前走了两步,转头抓住了另一个村民:“冰湖有什么吗?”
对方大惊失色,连连摆手。
她又抓住了另一个人:“冰……”
对方话都没听完,就开始疯狂摆手。
拿玫:“……这个村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蒋睫跟在后面,笑意盈盈地对路显扬说:“你朋友做事一直这么虎吗?”
路显扬生无可恋道:“是呀,她一直这样。”
拿玫还想继续再抓下一个无辜村民。但他们却像是察觉了她的套路,都开始飞快地躲着她走。
拿玫:“?”
这群人怎么都跑得这么快的?!
她四下搜寻。
终于确定了……站在原地的原住民只剩下一个人。
就是那个疯子。
他不知何时又爬上了不远处那高高的木架子。像瘦猴一样将自己蜷缩起来,神情空洞地凝视着远方。
拿玫立刻跑了过来。
“冰湖!”她仰着头大声喊道。
疯子低下了头。
“冰湖。”他重复道。
他太瘦了,瘦得双眼凸起,眼神却反射出了雪地里的一片光,亮如妖鬼。
拿玫笑眯眯地继续道:“冰湖怎么样,你说呀。”
疯子却没有再重复下去。
他望着拿玫,短促地笑了笑:“你不记得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
但拿玫却愣在了原地。
电光石火之间,她分明看到了什么——
她眼中是漫天大雪。
而她的记忆里却是如坠冰窟的冷。
窒息。
浸没。
湖面反射的日光,和死亡……永远的黑暗。
冰面碎裂。
她跌落进冰湖里。
但并不是女鬼作祟,而是……
而是有人推她。
是那个男孩。
是合照上的那个男孩,是变成稻草人的那个男孩。
在男孩身后,绢代一脸阴沉地在远处,看着这一场无声的谋杀。
她脸色苍白,坐在轮椅上。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看着拿玫。
「冰湖」这两个字仿佛一串密码。
在这一刻。
排山倒海的、混乱的记忆涌进了拿玫的大脑里。
那并不属于拿玫,而是属于她的这具身体,属于……游戏里的这个角色。
这具身体早就已经死过了。
她是一个被同伴谋杀的可怜女孩,是一具永远沉在湖底的尸体。
然后死过的她,一觉醒来,发现一切尚未发生过……
自己还活着。
或许是噩梦,也或许是更冷酷的现实。
但她重新活了过来。
原来这场时间循环的开始,比拿玫想象中要早那么多。
一切都开始于五年前。
在那个……冰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