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何人竟深夜入宫?!”
“在下乃御卫军右翼麾下昭武副尉,奉皇后娘娘之命出宫办事,现已返回,此乃娘娘手谕,请过目。**-**”
“哦,原来是副尉大人,失礼失礼,快快请进。”
“多谢。”
到了到了!到大邺宫了!我忍不住掀起窗帘,然而窗外一片漆黑,我华丽地错过了巍峨的宫门之景,不禁心头闪过一丝失落。
当晚我在蟠桃她们的带领下暂时住在一座名叫悠水阁的别院,一路上我左顾右盼,长这么大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即便是在晚上,幽幽的月光下我依旧可以清晰地看见那琉璃的瓦,那冰冷的石阶,以及那波光粼粼的池水,只是那些无处不在的白幡,为这美丽的大邺宫增添了一抹萧索之色。蟠桃吩咐下人帮我打理好住所,一脸恭敬地告诉我今晚暂时在此歇脚,如若有什么吩咐,尽管随时召见她们。我口里堵着半块香喷喷的桂花糕,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好呆呆地点点头,心里却忐忑难安——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多多少少有些激动,宫里的东西都是我这样的老百姓没见过的。
比如那博古架上各式各样的宝贝,那四个角的大香炉,香炉为何要做得这么庞大呢,实在是浪费得紧,而且这青绿色的材料我没有见过,可重了,是用来做香炉的吗?
我忍不住伸手去戳戳,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太监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丞相大人到——”
我的手不可遏制地哆嗦起来,皇后娘娘来了?还有丞相大人?是、是那个秀贤常提起的秦大人吗?想到皇后娘娘十有是我从未谋面的娘亲,我紧张地咽了口吐沫,沾满桂花糕碎末的双手往裙上胡乱地擦擦,也不知道放哪里好了。余光瞥见一个身着素色朝服的女子进入,我二话不说扑通跪在她面前,头也不敢抬,诚惶诚恐地说:“草民阿樱见、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就是菩提巷甲字戊号贤樱布庄的阿樱?”一道庄严而不失清雅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仿佛静谧的夜里铛铳的钟鸣。
“正是草民。”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你。”
“是。”我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洁白如玉的脸,高绾的髻,华丽的凤钗,细密的刘海下是一双凌厉绝美的眸子,眼角微微上扬,有股摄人的魄力。那点缀在髻上的白花,不曾为她平添半分夫君已逝的悲悯。
原来她就是当今皇后娘娘?我跟她……嗯……鼻子长得还有几分相似……其他的……好像没了……
她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细细地打量我一番,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她俯下身虚扶了我一把,笑道:“阿樱快快请起,今儿个本宫过来,是有要事要知会你的。”我直起身子,目光却无意中与玉立在皇后斜后方的男子相触及,我定神看了他一眼,那是一个约莫而立之年的男子,他身着玄色的朝服,额上系着白色的绸缎,剑眉下一双澄澈晶亮的眸子射出威严的光芒,气宇极为不凡,如果我没有猜错,这般相貌,定是秦楚源秦大人无疑了。啧啧,这么好的条件,整日里居然守着一个双腿残疾的女人,虽说是感人吧,但真的是……如果秀贤真的能够嫁给他,那确实是再好不过了……
皇后娘娘瞧出了我的失神,她微微挑眉,回看了秦楚源一眼,秦楚源微微一笑,恭敬无比。
“看来阿樱对当朝丞相秦大人颇为赏识啊。”皇后娘娘定定地望着我,“不错,如今的朝廷上,秦大人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忠臣了,阿樱,你颇具眼光,想必今后定是一个善用贤能的明君!”
“皇后娘娘谬赞了,能为大邺效力乃是微臣的荣幸。”
“诶?”对于皇后娘娘与秦楚源的对话我似懂非懂,忍不住反诘一句,唉,我此时的表情定然是无比白痴吧,真是的,怎能在皇后娘娘与未来的姐夫面前如此丢脸呢……
皇后娘娘略带嘲讽地笑笑,在身边两个侍女的搀扶下在屋内的榻上坐下,她伸出纤长的素手托起茶盏,小指和无名指上戴着玳瑁嵌珠宝花蝶指甲套,随着她的动作反射出炫彩的光华。
她显然是有话要对我说的,可宫里的人,动作都是这么慢条斯理么?
左等右等,她终是结束了那口悠远漫长的茶,示意我在她身边坐下。我坐过去,她似乎没有屏退左右的意思,倒是吩咐一个小太监端上来一个神秘的小盒子,对我说:“这是先皇的密旨,想必那个佟花花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的母亲便是当年被打入冷宫的兰婕妤。”
啊?皇后娘娘原来不是我的母亲啊?我娘只是个小小的婕妤?还被打入了冷宫?
太窘了。
皇后娘娘与秦大人对视一眼,而后接着说道:“不过,当年丙午门之变你娘欲趁乱逃出宫,不料被御卫军现,太医告知先皇你母亲已有孕在身,先皇仁厚,便放了你的母亲去了宫外,任其自生自灭。从此宫中的后妃名册上便再无兰婕妤。”
什么?放着有孕在身的妻子不管还算仁厚?这宫里的人可真是冷血!
“那如今呢?招草民入宫又所为何意?”我的表情冷了下来,心头方才入宫的激动之情也被冷水浇灭了。
“你可不是‘草民’!”皇后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眼神不无嘲讽之意,“先帝的密旨上写得清清楚楚,念在本宫膝下无子,唯一在世的三皇子又是个痴儿,故而将你急召回宫继承大典。这话还不明白么?”
什么?继承大典?是、是把皇位传给我么?怎、怎么可能?!十三娘为何一个字也不曾向我提起?!
“娘娘莫要拿草民说笑了,”我惶恐道,“大邺祖制,恐是只有皇子才能继承皇位吧?草民身为女子,又长在宫外,读书不多,身份低微,岂敢……”
“规矩是人定的!”皇后打断我的话,双目冲我射出两把小李飞刀,我忍不住浑身一哆嗦,“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身在宫内尚未嫁人的公主本就所剩无几,加之东尚阁几位公主皆有病在身,先皇思维缜密,密旨上钦点你乃是权宜之计。再说了,书读得不多又何妨?长安城内有我大邺的皇家书院,秦大人你说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