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斯特杨一去就杳无音信,并没有如他所说,不出二十日即可返回科尔沁。$*-*$如今已是正月间了,依旧没有见他带着苏幕焉回来。十三娘整日里盼来盼去也没有把米斯特杨给盼回来。渐渐地,她做什么事儿都打不起精神来,于是我愈确定她是把整个心都扑在那个男人身上了,只好不停地安慰她“可能是大雪堵了要道”云云。
我的“害喜”症状渐渐消去,然而随之而来的确是更令人为难的情况。这件事我与魏如玠一直瞒着其他人,米斯特杨也不在,可是我们两个又是丝毫没有经验的人,就连博学多才的魏如玠也终于犯了难。好在现在气候寒,衣服厚重,若是天气暖起来,衣衫单薄,十三娘保不定就能瞧出什么端倪来了。就算十三娘整日里担忧着米斯特杨没工夫在意我这些闲事儿,可秀贤呢?她可不是个傻瓜。
于是在与魏如玠商讨一番后,我二人决定自个儿主动去十三娘那儿承认,当然,、子与冯尚兮有关这一点是绝对不能让除了我、魏如玠以及米斯特杨以外的第四个人知道的,其次就是要尽量将时差的问题糊弄过去一个天气晴朗的清晨,随意吃了点儿早饭,我便随着魏如玠直接去了十三娘的房里、
“你们……你们有什么事儿么?”十三娘从座上起身,我觉她的眼眶有些红,好像哭过。
我与魏如玠对视一眼,他握紧了我的手,于是两个人同时跪下了。
十三娘吓了一跳,连忙弯腰扶我们:“你们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啊,怎么跪下了?”
“十三娘……我……”我想要尽量表现出开心的样子。不觉微微低下头,“那个……”
“怎么了?”十三娘茫然地望着我。见我半响不语,又转而望了望魏如玠。
魏如玠微微笑了,却没有多什么。
“瞧我这么大把年纪了,你们两个怎么老是跟我打哑谜?要我如何看得懂?”十三娘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
我鼓足了勇气,低声道:“十三娘有所不知,女儿我……前阵子头昏恶心,恐怕是……”
十三娘微微一愣,继而惊呼一声:“有了?!”
十三娘的脑袋还是蛮好使得么。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十三娘将信将疑的看着魏如玠:“可是真的?”
魏如玠点点头:“十三娘,瞧您……当然是真的。”说话间,他知道我的紧张,不由用力揽了揽我,像是在让我放宽心,好在我们二人的表现尚佳,十三娘没有半点怀疑,当即大喜过望,硬是拉我们起来:“瞧瞧……这是天大的喜事儿啊,跪什么跪呢,真是的……阿樱,今儿个起你这身子可就精贵了,可莫要整日到外头跑腿,家里的大小事情啊,你也莫要穴手了,全都交给十三娘便好。啊对了,明儿我去城里给你买些好吃的,什么核桃啦,鸡蛋啊,咱这儿都没有,你还要吃什么,尽管告诉十三娘,十三娘立马就给你买去!……啊,瞧我这激动地,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十三娘双手局促的揪着自己的衣服,一时间竟又红了眼。
“十三娘……谢谢你……”我揽过她的肩头,三言两语的劝慰着她,可她却沾了沾泪水,道:“我这是喜极而泣,我……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小姐,你总算是要当外婆的人了,你在天之灵也可以放心了……”听十三娘这么一说,我不由感到心头酸涩不已。瞧她这么开心,可我却如此不安,我这样……算不算是在欺骗她呢?倘若被她知道真相,十三娘会怎么像我呢?
不,不会的……我摇了摇头,赶走了内心不和谐的声音,扯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再次向十三娘到了谢,这才与魏如玠一齐离开,
刚一迈出屋门,只见门外赫然战争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正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们,正是冯尚兮。
一见到他,一见到他这满是戾气的眼神,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再次波涛汹涌起来。
想要开口说话,可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说话的话,这么迎面遇着,又颇为尴尬。魏如玠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拉着我就要绕道而行,没想到这时候冯尚兮倒是开口说话了:“真是恭喜陛下,恭喜皇夫大人啊。”
我有些诧异的抬眼看他,他面上带着那一如既往的轻佻笑意,可那双眸子里哪有半分真心恭喜的意味。
魏如玠又哪里会开心得起来,他只是点了点头:“多谢世子大人了。”仅仅是丢下这么一句便带着我走开了,仿佛不愿意多待哪怕会儿。
有些话可能永远都不能说出口,有些真相可能必须硬生生咽下,让它烂在肚子里。
从那以后,我们三人的关系就愈的微妙起来。冯尚兮不再处处在我二人当中作梗,倒也没有视而不见,只是好似关系极为疏远之人,颇为客套有礼。他终于放弃了对于汉服的执拗,换上了他素来嗤之以鼻的朴素科尔沁服饰,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他还主动担起了家里原本有米斯特杨担当的事情,比如劈柴挑水一类。每每看着他独自一人坐在后院里劈柴,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竟分外孤寂。
不多久后,冯尚兮用木材打造了两个灵位牌出来,刻上字,默默地放在他的屋子了。我趁着十三娘不注意,假装做些简单的打扫一类,进了它的屋子才现那两个灵位牌上的名字竟然就是昔日的肃国公及其夫人……我忽而伤感了。虽然对我来说肃国公事敌人,肃国夫人也曾经想要对我下毒手,然而那两个人,对于冯尚兮而言,却是亲生父母啊。对于一个从小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纨绔子弟而言,这两个人的离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然而粗线条的我从来都没有从这个整日里嘻嘻哈哈的年轻人身上看到哪怕是一丝的悲伤,所以就连他父母已经不在世上的事情,都不知道。而他,也从来没有开口提过。
现在想来,骄傲如他,倘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又怎么可能一路飘摇至此,在魏如玠的白眼下屈尊苟活,恬着脸硬是在我们的夹缝中生存呢?
我时常能看到他拿出那柄他家里祖传的宝剑,细心而又爱惜的用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一遍又一遍,我想,他一定是在琢磨着报仇的事情很久了吧。
然而就在米斯特杨不在的这段时间,塔莫里接着“帮帮忙”来咱们家的频率也是越来越高了。虽然没有当面跟秀贤通过气儿,但是我有了孩子的事情秀贤也自然是知道的。本以为她又会多想,然而她反倒释然了。我欣喜的现她不再处处躲着塔莫里,情绪也不再暧昧不明,而是大大方方的接受塔莫里的好意,就像村里其他年轻人一样交往。从她脸上看到久违的真心笑容,我忽而有种巨大的宽慰与放心—我终于有机会还她一份真挚的感情了。
正月的时候,米斯特杨终于回来了。
跟着他一起到达木扎屯的,还有略显憔悴的苏幕焉。
如果说真正意义上兼具情感与血缘关系的亲人,于我而言,这世间怕也只他一人了吧。这一次见到他,所有的猜忌与不解通通消除,那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让这个从血亲上来说多少有些疏远的“哥哥”忽而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嗅着她衣服上的苏合香,紧紧地与他相拥。
“你为什么不说呢……”我呜咽着,“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可你怎么就不说呢……”
苏幕焉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若是一早儿把什么都给捅破了,你还能独自面对着一切么?这几年你所经历的历练才是最为宝贵的,不是么?”
我忍不住点点头,魏如玠则在一旁欣慰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