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凛提着灯,向前迈步。 在这几天寻找神灵的途中,他东逛西逛,偶然发现了一个遗迹,遗迹里有很多古董。其中有一块信息量很大的石碑。 他抬起头。 眼前的石碑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不知是百年前的哪位前人刻下: 【当命运之钟敲响最后一声,神话降临,蓬莱仙岛升上空境,理想之国诞生,善者斩杀恶者,灵魂尽数解脱,桎梏消弭,世界之神言灵断裂,人类之史永无止境。若救赎一日不解,万道崩解之日定会来临。】 【吾关乎故人已回,大惑不解,恐交易已成,无力回天。惟愿抹杀之因消除我等,秉持旧日之眼、命运之剑、仙之符篆三者为神,倾覆冰山,解千年神话之愿。】 【吾与汝之灵魂,恐难以任何形式回到人间,但所有之吾将化作春风细雨,永远停留,直至九千九百九十九之斩完成。】 【——千年神话之创造者,祂将汝召于此地,吾倍感歉疚,祈愿最高言灵成立之日,汝平安无事。】 【吾祝福汝——人生光明,安康永顺。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生生世世,生生世世。 永生永世,永生永世。】 …… 苏凛看完,沉默数秒。 “写的什么玩意。” 苏凛曾经在云上城当了几十年谜语人,整天搞一些高大上的神谕丢下去。但能把文字写得如此之谜语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说这段文字可能没有故意谜语,只是平白直叙的古代语言,由于系统的翻译问题变得比较谜语,但苏凛实在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就像现代人看不懂文言文。 他暗暗记了下来,有机会再告知苏明安。 …… “格杀。”宿平的声音很静。 极为安静的考场里,只剩下夏嘉文喘息的声音,血液染红了地面。 士兵们点起了手里的火把,提着剑,一步步朝夏嘉文走去。 场地内很安静,苏明安却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暴动,像是在唤醒着什么。他的手指开始颤抖,全身出现了激烈的反应,仿佛有千万只蝴蝶在他的皮肉下顶撞,试图突破薄薄的皮肤。 “苏明安,你怎么了,你还好吗……”长歌的声音充满担忧。 呼吸变得滚烫,四肢开始颤抖,苏明安压制着自己肉体的暴动,他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在看到夏嘉文濒死时,他涌起一股犹如共感的悲伤。 火焰熊熊燃烧,夏嘉文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剑刃,闭上眼睛。 直到他听到有人惊呼。 “——喂,那是什么!” “——这,这是,触须?为什么是白色——” 夏嘉文睁开眼。 眼前是洁白的云——不,不止是洁白的云,更像是层层叠叠的条状云层,透着一股洁净的神圣感。 遮天蔽日般的纯白色触须,像一叠一叠的云层从苏明安的脊背长出,虽是触须,由于形貌纯白,却更像天使的羽翼。 人们震惊地望着这一幕。一直以来,触须都是邪恶的黑色与紫色,他们从来没见过纯白的触须。 苏明安往前走了一步,他脊背的白色触须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摇晃,仿佛会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长出白色触须,在自己情绪起伏的时候,它们突然长了出来。这让他想起了大皇子,在负面情绪极高的时候,大皇子也会长出触须。只有异种和濒临异化的人,才会长出这种与人类格格不入的触须。 他向前走,蹲下身,朝夏嘉文伸出手:“夏老师。” ——是看到同类受难,所以长了出来吗? ——同类。 “苏……同学。”夏嘉文呢喃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你明明前途光明,为什么要向我走来。 宿平愣住了,他翻阅了一下手里的资料才知道这个学生是谁:“稻亚城第一高中苏文笙同学,你……你先退下!” 宿平没有对苏明安动手,在看到这些白色触须时,他的心中只有顶礼膜拜般的朝圣感,没有一丝看到异种触须该有的恶心、疯狂、眩晕。简直就像……看到传说中的神灵降临。这让他不敢下手。 邵奉却大喊:“先拿下这个苏文笙!不管是什么颜色,触须就是触须,先将此人带回教会!” “不行。”宿平反应过来:“带回军方!军方有最先进的检测科技,可以第一时间确认他的身体情况。这种白色触须前所未有,我们需要检查。” “带回教会!”邵奉说:“教会有神灵赐福的法阵,也可以分析他的身体情况,也许他是新品种的异种!” 他们二人因“用科技还是魔法”的问题吵了起来,已经将苏明安看作他们的囊中之物。 苏明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下一刻,他身后的白色触须像弹簧般蹦了出去,朝宿平和邵奉袭击而去,“砰砰”两声巨响,二人被触须死死按在墙上。 苏明安操控着触须,犹如操控着自己的肢体,每一根都十分灵活,让他回想起自己在穹地成为佰神的时候。 士兵和教士们想攻击他,却被苏明安像蚊子一样拍飞,白色的触须如同水仙花四散而开。 “夏老师,我带你走。”苏明安拉扯着傀儡丝,带着夏嘉文往上拉。 “走……走又能去哪呢。”夏嘉文苦笑道:“苏同学,放下我吧。你可以拥有光明的前程,你的高考实战我看了,你可以拿满分,北清大学的大门就在你面前。验血查不出你的异种身份,你本该拥有令我羡慕的人生。” “或者,你可以跟教会回去。军方虽然对异种深恶痛绝,但教会有人相信异种也是神灵的子嗣,尤其是你的触须还是这么纯洁的白色,说不定,你不会死,反而会成为教会的一员,那样,你的前途也是光明的。” 夏嘉文伸出手,拽住苏明安的手,金丝眼镜的镜框已经破裂,映照出他布满血丝的眼瞳: “我的人生已经落幕了,你的太阳才刚刚升起,回去吧。不要走入……不要走入身为异种的长夜。” 苏明安看了下方满脸恐惧的士兵们一眼,平静地说: “成为教会的一员,我不稀罕。” “北清大学,我也不稀罕。” “人生顺途,平淡到老,平安的幸福,一天天重复到变老……更与我无关。” “夏老师,如果让我一直作为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城中落下的白雪,一直聆听人们的哭声……我最后不会好过的。” “我不是来融入这个世界的。” 苏明安握紧他染血的手,想起了白雪下废弃城市里无数人的哭喊: “……我是来改变这个世界的。” 如果不是主线任务的要求,这世间的万般富贵、万般荣华、万般幸福,他都不稀罕。 第三环主线任务已经完成,他已经无所顾忌,不需要再压制步伐。 …… “叮咚!” 【完美通关任务·第三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已完成。】 【(真)完美通关进度:25%】 …… “叮咚!” 【完美通关任务·第四环:“参加都市守护部的实习” 任务要求:参与都市守护部至少两次任务(0/2) 任务奖励:完美通关10%进度 任务备注:第四步,你需要参加都市守护部的实习,来了解这个世界的光明面。】 …… “叮咚!” 【完美通关任务·第五环:“加入旧日教廷” 任务要求:加入旧日教廷后,接触旧日教廷的“预言石壁”,发现自己的命运。 任务奖励:完美通关10%进度 任务备注:第五步,你需要加入旧日教廷,来了解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我亲爱的文笙。从这一步开始,你已经无法回头了——现在转身返回小城度过平淡的二十天,是你最后的机会。】 …… 第三环的高考任务完成后,第四环和第五环任务同时到来。 神灵似乎很希望他一直待在自己的小城里,包括这个任务提示也是。但越是如此,他越不能顺遂其意。 “你——你到底是谁!苏文笙!”宿平朝着天空大喊。他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长出白色的触须。 苏明安拉扯着傀儡丝,白色触须如同天使羽翼泼洒在他身后,他低头,淡淡道:“稻亚城第一高中,苏文笙啊——吊车尾的垃圾学生,连上午的文化考试都一头雾水。” “不,你不可能是普通学生……”宿平拼命摇头:“异种——对,只是触须颜色不一样的异种而已。既然你拒捕,我们不能放你逃走!你不可能是普通学生!” 宿平想要攻击,然而苏明安只是一扯傀儡丝,就如风筝一样直上云霄,带着夏嘉文从天际划过,人们根本抓不住他。 阳光太刺眼了。 宿平看不清苏明安脸上的表情,他在阳光下。 …… “轰!!” 水岛川空的发色已经染成了光明的金色,她手持长剑,想给影最后一击,却被影一个突如其来的空间位移踹中脸部,飞了出去。 她撞碎了十字架,发出沉重的轰隆声。 “爽啦!”影踹了一脚,大笑出声。他全身染满了血,细密的伤口带着强悍的神圣能量腐蚀着他的皮肉,密密麻麻地疼,但他仍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踹爽了!我该走了!” 影踩上机械轮盘,数之不尽的符篆轰击在他的身后,人们不敢杀死第一梦巡家,有所留手,所以没能留下他。 水岛川空从废墟里爬出,抹开嘴角的血。 山田町一等人早就趁乱逃走了,影这大闹一通不仅狠狠甩了她的脸,还践踏了联合政府的威严。她却表情平静,只是吩咐人们收拾残余的现场。 “水岛川,你还好吗?”苗布关心道。她是水岛川空麾下的一名玩家。 “没事。”水岛川空淡淡道。 “他法力值肯定已经见底了,身上的伤也很严重。我们追的话,能斩杀他。”一个扎着红色马尾的男人说。 “不必,我的目的已经达成。”水岛川空说。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无论怎么看,都是我们输了啊,又是被人打脸,又是被人砸场子。”苗布说。 “你们不必担心,我的行事有分寸,我的每一步都不会有错的。”水岛川空笑了一声,脖子上的金色圆环在风中飘动,她昂着头,自言自语道: “我啊,我被神灵眷顾着呢。” 她的这句话令人们无法理解,他们面面相觑,只能认为,是神灵给了水岛川空如此大的信心。 …… 影驾驶着机械轮盘飞过天空,他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岌岌可危的生命值一点一点下降,全身伤口的痛楚都在叫嚣。 血渗透下去,几乎把机械轮盘淹没了,他双手撑在轮盘上,不让自己倒下,鲜血顺着额头一点一点滴落,眼睛快要睁不开。 ……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 ……至少,至少把机械轮盘带回去,这是红级装备,不能随他一起埋葬在路上。再坚持一会…… “唉,那疯女人哪来的那么强大的力量,神灵给的吗?”影咳着血:“伤势好重,这下本体那边也会很痛吧……这就没办法了。” 再坚持一会,至少把机械轮盘带回去再死…… 他这样想着,生命值一点点降到底线,双眼无法控制地闭上,鲜血顺着他的躯体染红了机械轮盘,轮盘灯光闪了几下,熄灭了,像一只无力的飞鸟,他向下坠落。 “嘭!!!” 轮盘砸落在地上,影被冲击力掀飞,砸在草地上。 他勉强睁着眼,远方村落炊烟袅袅,隐有麦田与耕牛,他躺在平原上,身体陷入泥土和草叶之间,连绵春雨从天际而落,洒在他的脸上与衣服上。 ……还是要死在路上了吗,死在不知名的郊区。 影的视野开始模糊。 一阵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人在小心地靠近他。 视野边缘出现一抹花布裙的裙角,梅花绣在裙角边缘,露出一对小巧的布鞋,这似乎是一位村里的姑娘。 “你还好吗?还活着吗……”她的声音清澈如潺潺溪水。 影喘息了一声,视野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