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冲刺没多久,深高迎了一年一度的嘉年华,这种大型的狂欢活动是深高学子最期待的节日。
也是是深高为了缓解高三生紧张的学习压力举办传统节日。
对嘉年华的期待仅限于大部分新生,高三老油条们一看到学发的通知单就萎了,然后大家开启了新一轮的吐槽。
“我在香港读书的同学说她们的嘉年华是假面舞会,我们呢,这些活动每年都重复搞,能不能来点有新意的。”女生指着上面的活动吐槽到。
宁朝“啪”的一声把单子拍在桌上,冷笑一声:“谁他妈参加诗朗诵放松的啊?”
高三年级班级可以自由报名出节目,老刘替他们报了个诗朗诵。
“也就最后的烟火大会有意思,那才算得嘉年华吧。”有人说道。
嘉年华到来那天,深高整个校园充斥着欢声笑语,透明的玻璃上挂满了彩带。
虽然这些高三生嘴上抱怨说没新意,但真到了这天还是无比快乐,毕竟这是难得的假期,虽然活动范围仅限于校园。
好歹总能喘口气了,可以短暂地逃离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试卷。
三年一班,班长正指挥着男生们把凳子搬下去,有的男生拿着雪花喷雾追着女生在教室里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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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夏去洗手间听见女生们边洗手边讨论:“要不我们逃吧?反正今天也不用上课。”
“逃去哪啊?问题是我们没地方可去。”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想短暂离开一下学校去透会儿气。”
“算了算,我没那个胆要是被抓,又是一顿罚。”
“校园嘉年华啊,这么多人学校管不过来!”
没一会儿,声音消失。林微夏推开门,站在洗手台前眼睫动了一下,想起刚才那位女生说的话——我就是想短暂逃离一下学校。
有点想逃。
回到教室后,方加蓓刚好过来把她收藏的椎名林擒的唱片借给林微夏,后者眼神惊喜,笑着说了声谢谢。
林微夏抬眼无意间看见班盛懒洋洋地倚在墙边,斜着脖颈同宁朝不知道在谋划什么,颈边一侧的青筋隐隐突起,他的眉眼吊着一抹痞气,一看就在憋着什么坏招。
看宁朝的口型,他说“没问题”。
班盛漫不经心地听着人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里银色的打火机,橙红的火苗从虎口蹿出来,转瞬又被他收在掌心。
男生不经意地抬眼,视线撞过来,班盛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问她:
“想不想逃?”
林微夏抬起眼睫,瞳孔起了波动,思考了两秒:
“想。”
老刘很快上来催促逗留在教室的人赶紧下去,宁朝立刻掳起一把椅子假装要下去,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开口:
“赶紧。”
当说出心里想逃的叛逆想法时,林微夏一颗心跳得很快,像有一颗火种,越烧越旺,一路蹿至胸口,浑身都沸腾起来。
刚好方加蓓也在,他们也顺便带了她出来。
宁朝一看就是个逃课老手,把他们领到学校后操场靠近后操场的围栏那里,映入女生们眼帘的是一个被人撬开且已变形的洞。
“这是学校那帮体育生弄的?”林微夏问。
宁朝利落地钻了出去,回答:“老子弄的。”
班盛靠在那里闻言把手机揣兜里,补了一句:“这附近的生滚粥不错。”
说明他也干了。
“……”林微夏。
方加蓓个子很小,很快钻了出去。林微夏站在那里有些犹豫,她今天穿了一件无袖的黑白连衣裙,露出一截圆润白皙的小腿。
她小心翼翼地猫着腰往前走,左右环顾着,害怕草丛的野刺割伤自己。林微夏正凝神看着,突然感觉双脚一腾空,背后一副滚烫的胸膛贴了上来,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班盛竟然攥住她的两只胳膊往上一提,竖抱着林微夏往外走。他薄唇里含着一根没点烟,说话声音有些含糊,哼笑一声:
“笨。”
热气拂耳,低沉好听的声音钻得人耳朵直发痒,密密麻麻地烧着她的脸,呼吸有些不平稳。
林微夏不吭声也不反驳,纤白的手搭在青色血管明显的手臂上,默默地一拧。
等班盛把人放到空地上,看着手臂处一片红印,挑了一下眉,也舍不得说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在说:
小女孩心性。
林微夏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错开视线,琥珀色的眼珠轻轻转动着。
“他妈的你们逃不逃?这还有现成的俩灯泡呢。”宁朝看着这一幕实在忍不了了。
班盛搞来的车早就停在了外面,宁朝上个月刚成年,拿到了驾照,充当起了司机的职责。
车子打了个漂移一路疾驰向前开,车窗降下来,不断有风灌进车里,宁朝发出一声“yohoo”的声音,手搭在方向盘上,开口:
“可以啊兄弟,眼光不错,这GTR开着手感挺爽。”
班盛懒懒地把脑袋支在他这边的车窗上,开口:
“家里地库还有,改天过来随便挑。”
林微夏勾了一下男生的尾指,悄声问:“你们什么时候计划好的?”
“一周前。”班盛答。
车子一路往前走,林微夏坐在后座看向驾驶座上的宁朝,静静地开口:
“宁朝,我想去接个人。”
宁朝透过后视镜和林微夏的眼神对上,抬手摸了一下脖子,笑道:
“咱俩想一块去了。”
车子转了个弯,往东南的方向一直开。悬在天空上的高积云开始变成浓重的暗灰色,始终追在车子后面。
柳思嘉看了一眼窗外开始变灰的天空,管理员用戒尺敲了一下桌子,厉声说:“吃饭!”
一群患有厌食症的少年少女坐在长方形的桌子前被迫进行进食,谁吃得最多谁就能出去放风半个小时。
柳思嘉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食物,豆角绘牛肉,酸辣土豆丝。看一眼午餐,胃酸涌下来,下意识地觉得恶心,内脏不停地翻转。
想吐。
不想吃。
可为了今天的计划,柳思嘉强忍住不适,拿出叉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饭,她机械般地嚼着饭,想哭出来。
为什么要吃食物?
边吃边想着自己摄入的热量和体重即将变化的数字,好像整个人生在下沉,失控感在加重,一切都失去控制。
“第一名,柳思嘉,值得表扬。”管理员把小红花贴在她的手腕上,夸赞道。
这枚小红花意味着她可以得到半个小时的放风时间。
其他同伴看了她一眼,收拾自己的餐盘离开餐桌。
柳思嘉端着餐盘跟着队伍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在管理员的监督下,她乖巧地把餐盘洗干净,然后放到消毒柜里。
“我想回房休息。”柳思嘉放软语气对管理员说。
管理员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好好休息。”
柳思嘉赤足快步走上旋转楼梯,呼吸急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啪”的一声,她锁上厕所的门,轻车熟路地伸手去抠自己的喉咙。
开始一阵恶心反胃。
柳思嘉抱着马桶狂吐,刚吃下的食物源源不断地吐出来,甚至连昨天吃的蔬菜和水果都被她吐来。
她吐得胆汁都快反流出来,眼泪受到生理刺激流出来,吐完之后,人直接坐在地上,背靠在墙壁上。
柳思嘉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方领T恤,她反手从T恤里伸进去,摸出藏在胸衣里的香烟和打火机。
一根烟衔在红唇里,没多久,她仰头往天花板上看,白色的烟雾徐徐往上升。
眯着眼直眼看,感觉世界好像在下沉,但饥饿的感觉真好。
因为自控感又回来了。
柳思嘉抽完两根烟后,把烟头丢进马桶里,利落地按下冲水键,水发出来哗啦啦的声音,她偷偷跑了出去。
柳思嘉跑到后花园废弃杂货场那边,她拖来轮胎叠放在一起,试图站在上面,手臂向上攀着铁丝网想要逃出去。
冷风不停地吹过来,乌云越来越厚直往下压,柳思嘉整个人攀在上面,铁丝网不停地摇晃着,她的嗓子发干,既害怕掉下去,又怕下雨的话这场逃跑可能要失败。
她出神地想着,脚下一滑,直直地往下摔,柳思嘉今天穿得是一件牛仔短裤,雪白膝前腿贴着铁丝网滑下去,被尖锐的不平整的铁丝勾到。
鲜红色的血像一条笔直的线不断喷涌出来。
“砰”的一声,柳思嘉整个人摔在地上,痛得漂亮的眉毛拧成一团,疼,四肢百骸地痛。
柳思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站不起来,又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光线越来越暗,天色完全暗下来,轰隆一声,头顶响起了一记闷雷。
冰凉的雨点砸在脸上,柳思嘉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她盯着那抹暗红色的血,不断有雨滴落下来。
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
柳思嘉抽了一记鼻子,开始小声地哭泣。
她只是想出去,为什么不可以,这里一点都不好,也没有人来看她。
柳思嘉边哭边擦眼泪,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窝囊,雨点噼里啪啦落在身上,身上开始变湿,睫毛颤抖,正小声地抽着鼻子。
忽然,眼前的光线被挡住,耳边呼呼的风声消失,一把白色的透明伞凭空出现,替她遮住了不停往下落的雨。
柳思嘉怔怔抬起脸,视线出现一截雪白的手腕,脸上有着蝴蝶胎记的女孩始终安地站在她面前,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她,撑着的伞倾倒了她这边。
是她的避难所。
到底要花多少时间明白,眼前这个女孩才是真正一直关心她的人。在经历虚伪的友情背叛,亲人一直的冷落,病痛的折磨后,才看清她是对她好的人。
而她又做了什么?
一滴接一滴的眼泪不断从发红的眼角滚出来,柳思嘉号啕大哭,黑色的眼线睫毛膏混在一起,她哭得直打嗝,睁眼看向眼前的林微夏,视线模糊,不停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林微夏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不会原谅你,但我不恨你。”
“如果你的道歉是真心的,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伤害别人。”
不原谅你是想让你永远记住受害者的痛。她心中应该永远有一道伤口,头顶悬着一把善与恶之剑,时刻警惕着——保持善意,不要去伤害别人。
这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是为了拉她一把。
“嗯,我会的……而且我……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犯的错。”柳思嘉边哭边打嗝,一张脸哭得通红,因为哭得太用力,脖子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
柳思嘉想起,当初也是那样,相遇的时候,林微夏给了她一把伞。
高一即将升高二的那个暑假,南江市遇到了有史以最大的台风。柳思嘉在期末考试拿到了全科全A的成绩。
当她把成绩单交到温黎艳手上的时候,一向对她严苛的温母脸上终于露出了赞赏的神情。
温母也因此答应把柳思嘉接来新家住上一个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