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此刻能够无限延长。
但愿今夜恒久。
但愿永无天明。
一切激烈的情绪都在此刻延续着,他分不清此刻的自己究竟是被什么所蛊惑,也许是那些不安全感,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天城光司已经睡着了,他的呼吸均匀。
夏油杰凑过去听他的呼吸声。
他们离得非常近,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天城光司的呼吸几乎喷吐在他的耳边,柔软的呼吸撩拨着他内心最为隐秘的情绪。
夏油杰在想,天城光司用那样的完全信任的眼神看着,就好像自己心中最为肮脏的那一面也跟着暴露无遗了。
所以唯独在那样的眼神下,他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身为人类的他,就是这样卑劣。
在天城光司清醒的时候,他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吻都不敢给予对方,他只是亲吻天城光司的额头便算是亲昵。
他并不是克制,那是压抑到极致之后才会有的行为。
真实的他比天城光司脑海中所想的那个人更加暴躁易怒,他很傲慢,傲慢到大部分人都不会被他放入眼中。
他同样很残忍。
残忍到在那个未来里,他毫无犹豫地结束了光司的生命。
天城光司是个非常尊重生命的人,他热爱着这个世界。
而天城光司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他心中完美无缺的那个恋人、那个在寺庙檀香围绕中长大的恋人,本质上是个多么冷漠的人。
人类和虫子又有什么区别呢夏油杰会因为道德感而遵从人类世界共同认可的秩序,可他却不会因为做错了事而怀有负罪感。
可也不是那么绝对。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天城光司是和他们不同的,是所有人类当中最特殊的那一个。
是他爱着的人。
夏油杰按着天城光司,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他在对方的唇边留下了一吻。
这一吻缠绵无比,少年柔软的唇被他反复,直到苍白的唇色也变得艳红,闪烁着水光,那张漂亮的脸也在此刻变得无比诱人。
熟睡中的人无法反抗。
天城光司太过熟悉夏油杰身上的气味了,如果换成是别的人,在触碰到他之前,天城光司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并且苏醒过来。
可现在吻他的人是夏油杰。
于是在这样熟悉的气息之中,他安安稳稳睡得更沉了。
今夜的梦无比漫长。
夏油杰的吻很快就从少年的唇边,一直延续到了暧昧不清的地方。
他稍微有些用力的咬了一口对方的脖子,睡梦中的人好像感到很难受似的呜咽一声,可尽管这样,他也没有反抗,是撒娇似的蹭了蹭他。
在天城光司清醒的时候,夏油杰从来都不敢这样做的。
在光司清醒的时候,他总是克制的,温柔的,仿佛一切负面情绪都和他没有关系。
但所有的这一切都会被光司的睡颜所击溃。
天城光司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熟睡的时候,作为恋人的杰是如何亲吻他眼睛的,光司也不会知道,在他熟睡的时候,恋人是如何沿着他的脸颊,一路深深吻到他修长脖颈的。
这一切都是现在的天城光司所不知道的秘密。
是他不为人知、最为卑劣的那一部分。
天城光司应当拥有普通人的人生,这样的人生,偏偏是他所无法给予的。
幼年时的他以为,只要变得比现在更加强大,强大到没有任何人能击败他,那么他就一定能够保护好天城光司。
可等他成为了咒术师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也是天城光司所有不幸中的一环。
是最致命的那一环。
会有人能想到吗
口口声声说爱着天城光司的他,现在正在亲吻着熟睡中的人。天城光司的脖子就在他的齿边,血管隔着一层皮肤。
他以保护为借口,用无可拒绝的姿态,将天城光司远远地推开。
可在心中时刻作祟着的占有欲却令他无法就此收手,他现在仍旧在亲吻着自己的恋人。
如果看到这样的他,光司会害怕的吧
可是这一切,天城光司注定无法知晓,所以没有关系。
等到夏油杰终于松开天城光司的时候,他注意到一边的人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房间的角落里,嘴角有疤的男人随意拎着自家儿子,就像在拎着一袋蔬菜似的,他不知来了多久,只是随意的站在角落里。
而被他像拎蔬菜一样拎着的婴儿此刻正在哇哇大哭着,正是因为婴儿的哭声,让他的位置暴露了。
他被夏油杰发现了,倒也不觉得尴尬。
他只是换了个姿势拎着自家儿子,然后自顾自打开了冰箱,在冰箱里翻找了一阵,发现里面全是一些酒精饮料之后,只能折中地找了个杯子,为自己接了杯水一饮而尽。
夏油杰盯着他,等到面前的男人终于喝完水后,他才冷冰冰地问对方:“你是谁”
这个人的身形让他觉得无比熟悉,可他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只有条件反射般的厌恶让夏油杰觉得有些作呕。
听到了他的提问,面前的男人倒也不觉得夏油杰的态度有多恶劣,他的语气甚至还相当温和:“我说,你的吻技真是有够糟糕的。”
甚尔说的倒也是实话。
毕竟以禅院甚尔的眼光来看,夏油杰内心的焦躁在这一吻中完全显露无遗,并且在亲吻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到对方的感受,所以显得有些过分粗鲁了。
就在禅院甚尔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被他拎着的惠哭声总算是渐渐停了下来,他扁着嘴巴看着自家不靠谱的老爹,又想起了对自己非常温柔的那个大哥哥,于是他自顾自在房间里找了一阵,在发现那个大哥哥就睡在床上的时候,他的表情亮了起来。
禅院甚尔巴不得这个麻烦的要命的小崽子天天粘着别人,他倒是没有阻止,只是任凭小婴儿跌跌撞撞地朝着天城光司的方向走去。
夏油杰冷冰冰地看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了面前这个人是谁。
他的确是见过这个人的,只不过他是从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中见到这个人的。
因为拍摄照片的时候,隔的距离太远,照片中甚至连他的脸都拍摄不清楚。可那种让人反胃,让人作呕的气息,在见到面前这个人的第一秒,就让他认出了对方。
夏油杰冷冰冰地说:“是你啊。”
禅院甚尔忽然想起了之前自己被偷拍的事情,那时候的他,出于保护摇钱树的目的,好像是稍微为天城光司解围了一下来着。
禅院甚尔又看了一眼天城光司。
就连他也感到头痛的小鬼在这个时候睡得倒是安稳,这也侧面的体现出了天城光司对面前这个人,有着非比寻常的信任。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禅院甚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随口说:“初次见面,你就是那个前任君啊。”
他在说前任这个词的时候,故意把语气放得很重。于是他整句话就带上了浓浓的嘲讽意味,就好像是在挑衅似的。
实际上,甚尔倒也不是故意把这句话说的这么火药味十足的,他讲话天生就是这种腔调。
他甚至还有点同情夏油杰。
毕竟天城光司这个人,本质上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小天使,他心眼多得要命,就连他也会感到有些头痛。
而现在看着夏油杰这样的举动,他明显是不知道天城光司本性的。
于是,在禅院甚尔对夏油杰打招呼的时候,他声音里那一点点怜悯,就被无限放大了。
这怜悯落在夏油杰的耳中,简直和耀武扬威的挑衅没有任何分别了。
夏油杰面无表情的看着甚尔。
在这个时候,夏油杰的脑子却非常清醒。
夏油杰一言不发的攥着自己手腕上的锁链,冰冷的锁链稍微唤回了他一点神智。
大脑里喋喋不休的意识被他暂时屏蔽了,他冷着脸看着那个小婴儿扑到光司的怀里。
夏油杰回答他说:“那是你的孩子吗看起来真是脆弱。”
虽然表现得不太明显,但夏油杰看得出来,面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孩子其实非常关心。
他又想到了五条悟曾经告诉过他的那件事。
失恋之后的天城光司在酒吧里买醉,然后遇到了一个履历不太干净的男人。现在这个男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嘴里尽是挑衅的话。
于是,夏油杰也用同样挑衅的话回敬了对方。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在夏油杰的自我评价里,他卑劣,他自负,他拥有着恶人一切应当具备的属性。而这样的自我评价,在看到了未来的记忆碎片之后成为了现实。
尽管夏油杰非常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发现,他和未来记忆中的那个人越来越相似了。
于是,威胁的话就毫无滞涩地从他嘴里被说了出来。
这么弱小的婴儿只要他稍稍召唤出最低级的咒灵,就足以成为能够威胁到面前这个陌生男人的把柄。
可是到最后,夏油杰也没有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