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没有动,我伸手去扶她,她慢慢地抬起眼帘,那个眼神看起来又悲伤,又绝望。
我低声道:“这是因为他不识人,别理他,我们回去。”
云溪猛地一甩我的手,将我一推,劲力竟然挺大,将我推得退了两步,她的后背也因为推力的反激,在树上撞了一下,树上的积雪“嘶嘶”地掉了下来,砸在我和她头上、身上。
她慢慢地扶着树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村里行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刚树上落下的雪从我衣领掉了进去,早已冰寒成一片。
回头,只见纪玉站在远处,静静地望着我们,不动,在一片雪白中,如一抹清冷的灰色。
云溪病了一场,迷迷糊糊地高烧了两天,清醒过来后,却怎么也不配合治疗,药也不吃,将娘愁得眼泪一把,脸也苦巴巴的。
那天,娘将药端了进去,又冷着端了出去,含着泪摇了摇头。
我一怒将药暖了一暖,端进去,将药在桌上一搁,冷声对云溪道:“喝吧。不喝?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这样了?还是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就这点出息,你不喝药害得了谁?威胁得了谁?只会害得爹娘为你担心伤心罢了,害了你自己的身子罢了,你还害得了谁?别说纪玉,我都看不起你!如果你不是在病中,我真想甩你两个嘴巴子,让你醒一醒!”
云溪慢慢地抬起头,冷冷地盯着我:“你这是向我*威?是向我炫耀来了?”
我笑了一声:“我犯不着向谁*威,也犯不着向谁炫耀,是我自个的,我自个护着、惜着就是了,不是我的我也知道放弃,犯得着向别人*威、炫耀吗?我劝你,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也只劝你这一次,你喝是不喝,爱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已经是仁尽义至了,再不管你了。”
说完这些后,我转身走了出去,长长地呼出口气,直往纪玉家闯去。
“砰”的一声打开书房门,纪玉正在桌边写字,沉默地抬眸看我。
我对他道:“云溪不肯吃药,你去劝劝。”
纪玉垂了垂眼眸,站了一会,就走了出去。
他到了云溪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应,便转头看我,我向他一扬下巴,示意他打开门进去,他便打开门进去。
“哗啦”一声,一碗药汁夹带着碎碗片砸在纪玉脚下,云溪头也没抬,虚弱地喝道:“滚出去。”
纪玉静静地站了一会,道:“你不吃药,是要糟蹋自己的身子?”
云溪没料到来人是纪玉,怔了一怔,抬起头来,黯淡的双眸里现出一道神彩:“玉……”又似乎反应过来一般,扭过头去不看他,冷冷道:“你来做什么?出去。”
纪玉点了点头,道:“话说完了我自然就出去。你不喝药,用糟蹋自己身子的方法让谁后悔、让谁愧疚,大可不必了。你自个糟蹋自己的身子,是你自个的事情,是你自个的选择,该为此负责的也是你自己,谁也无需为你愧疚、为你负责。喝不喝药,顾不顾及身子,是你自个的事情,我不会为此改变半分!”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我是让他来劝劝云溪的,至少安慰安慰云溪,却没有想到纪玉是搁下这么一番无情的话,心里又惊又怒,待他走出院子后,一把拉住他怒道:“你!”
纪玉抬眼看了我一眼,轻叹口气,道:“阿喜,云溪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我怔了一会儿,默默地听着云溪在房里痛哭失声。
重新煎了药,端进房间里,将热热的药汤往云溪身边一放。
云溪看了一眼药汤,我忙拦着笑道:“现在烫得很呢,等我吹凉了再喝。”
云溪终于抬眸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之极。
“姐姐,你不恨我吗?”云溪突然问道。
我怔了怔,垂下眼帘,听见她继续道:“你不恨我想推你去做妾?别说你不知道。你不恨我对你说的那些话?”
“恨,”我想了一会,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吕夫人那回事,我就恨不得打你一顿。后来你说的那些话,我更是恨不得不认你这个妹妹了。”
“那为什么不这样做?你一向很果断的不是吗?”
我摇了摇头:“因为我在想,你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我问你,为什么?”
她没有作声,垂下眼帘。
我说:“只是因为一个纪玉吗?我不太懂,娘说这少年人的思慕,就像刚点燃的稻草堆,能够很快就蔓延到势不可挡之势,一不小心,就伤人又伤己。你现在是不是在伤人伤己?但你也听着,我不会让你多久,你再伤我,我是不会再让着你的。”
我顿了一顿,盯着她,慢慢地说:“还是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你的亲姐姐,我的爹娘,也不是你的亲爹娘?”
云溪身子猛地一震,抬头看着我,眼神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