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洗白了自己,开起了正规的古玩交易公司,就算他人前人后是风风光光的企业家,他依旧无法摆脱。既摆脱不了曾经盗卖古董的过往,也摆脱不了现今对古董走私的利润依赖。说白了,他依然只是个披着企业家外衣的盗贼而已。
正是因为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了深深的无望,正是因为知道就算花费多长时间也根本洗不白自己,所以,他才会几乎放弃了这线希望,只求能够洗白自己的妻儿而已。
从一开始,他爱上的女人就是姚珍。就因为爱她,他不能跟她结婚。原因很简单,他不能让她成为一个盗贼的妻子,更不能让他和她的宝贝儿子,成为一名盗贼的儿子。将来一旦事发,余韵园被清扫,他心爱的妻儿除了背负一个骂名,将是什么也得不到……
更有甚者。要是自己的儿子顺利地子承父业,免不了最终也要锒铛入狱,或者亡命于枪下。
为了爱他们,所以,余生海从不给他们名份——那是一时响亮,却终将肮脏的名分;
为了爱他们,他将姚珍雪藏,却与另外一个命将不久的女人结了婚。有了那一个表面上的婚姻,他以后的一生不娶,就在商界有了堂皇的理由——钟情于亡妻。他的婚姻,不过是为姚珍所布的疑阵,所打的掩护;
为了爱他们,他不让儿子公开姓余,而选择了另外一个同音的姓——于。他希望儿子的一生是清白的,所以给了他一个寓意美好的清洁的名字——于白驹;
为了爱他们,他不让妻子儿子跟余韵园有任何牵连。余坚恺也好,余俊天也好,只要是听话的阿猫阿狗,都可以做余韵园的总裁,唯独儿子余坚熠不可以;
为了爱他们,他用恩与义套住了余坚恺,把所有的痛与孽给到余坚恺;他又用父子名义套住了身份非常特殊的余俊天,把所有的罪与罚给到余俊天。同时他却又扶持儿子于白驹做天底下最干净的行业,享受所有的荣与耀、实与惠……
如果说几天前得知于白驹的死讯时,他还在将所有的恨意对准雷宇天,那么现在,所有的怒恨与惊惧,却变得空茫起来。
他终于隐隐察觉到,制造这一切的,未必就是雷宇天。
他想不出会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盯上了自己。但,他可以明确地告诉自己,那势力,很可怕。自己只怕是不一定还能全身而退……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再只有恨,更被一股莫名的畏惧占据了半身;
这就是为什么,今夜,他不敢再独自开车,而要让司机阿虎贴身相随。
呆了很久,余生海才走出殡仪馆,重新回到外面,那驾清冷月光下的古思特。
阿虎一言不发地上了车,仿佛也完全感受到了他的难受与沉重。就这样,阿虎开车,余生海坐在副驾驶位上,开往返回的路途。
古思特的奢华与优越,唯有坐上去的人才能感受得到。尤其在车辆不太多的夜里,古思特沿路飞驰,尽显风范。
“糟了!”前方是一座有着石头护栏的桥,古思特正要飞驰过去时,阿虎突然大叫一声。
车体突然向侧边一倾,余生海惊悚地发现,一只车轮脱离了古思特,兀自向着前方的石桥跑了过去!
如此车速之下,一只车轮突然脱落而去,这意味着什么,车上的两个人全都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