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过后的半月,初秋清凉的风吹来,扫尽暑热与喧闹,留下一片清凉。
意欲妄为的官员被抓捕殆尽,大理寺和锦衣卫的牢狱里关满了人,审问之间,过往的诸多旧案重新翻了出来。
那些被四大家族的人联手造出来的冤假错案,大大小小枚不胜数,他们盘根错节,一人一力全然无法抵抗,直到今日才终于有了机会。
皇上虽从昏迷中醒来,但身子不济,朝堂已经完全交给太子。
太子立在朝堂之上,要办的第一件事,便是平尽冤假错案,让一切水落石出。
而这一切,就从项直渊的贪污案开始。
项宜站在大理寺高阔的大堂里,看着涉及自己父亲贪污罪名的人,一个一个被传上了堂来。
他们有的克扣了下发的饷银,栽赃到父亲头上;有的暗中击垮父亲修建的堤坝,就像今岁黄河二次三次决堤一样,并非都是天意而是人为;还有的联手打压寒门官员为父亲出声,终于坐实了他的罪名
当年皇上不肯相信却也不得不在这些“证据”下面,判了父亲贪污流放。
或许也正是皇上并不真的相信,才没有处置项家的子女,让项宜和弟弟妹妹还有喘息、为父亲翻案、为自己恢复名声的机会。
今日,终于到了他们项家姐弟苦等多年的这一天。
一个个陷害之人被传上来,也有一个个当年为父亲发生的人前来作证,还有更多等待这一场水落石出的人,挤满了门庭。
大理寺从未有哪一天,有如此多的人。
最后的裁决在宫中,大理寺将所有证据证词理清,快马加鞭地呈去皇宫。
没有人离开,所有人都在等待。
不到半个时辰,大理寺听到传令急忙打开了正中的大门。
有人穿着绯红官服,双手高举圣旨而来!
项宜看到来人和圣旨,双手禁不住攥紧了起来。
身着绯红官服的男人,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她身上,几息,才缓缓从她身上错开,快步走上了前去。
众人皆跪在迟来的圣旨之前——
项直渊无罪,恢复生前官位,御赐谥号文清,追封文渊阁大学士!
而一众陷害项直渊致死的官员,全部从重处罚,罪加一等!
项宜听到宣判的一瞬,滚烫的眼泪不住滚落下来。
七年,父亲终得清白!
大理寺内有温柔无声的清风拂过,尘埃落定一般的安静包括着众人。而在大理寺外,人们奔走相告。
“平反了!洗冤了!项直渊不是贪官不是奸臣!项直渊干干净净,项家清清白白!”
不断有呼声远远近近地传来。
项宜的眼泪一直从眼眶滑落,停不下来。
阳光明亮的耀眼,她抬头向天看去,双手捂住口鼻,喉嗓发哑地低低唤着她的父亲。
“爹,女儿等到这一天了!”
阳光越发明亮耀眼,仿佛这一刻能将所有的阴暗角落照亮。
有人走到了她身前,抬起手来,用指腹细细地替她擦掉眼泪。
绯红官服衬他如火,项宜身上始终环绕的凉意在他身前渐渐驱散了。
项宜抬头看向男人。
她红红的眼睛令人心禁不住软成一滩水。
她是那样得干净,那样得一尘不染,可污名却如最脏最恶的污水,生生泼在她身上,多年挥之不去。
谭廷心头轻颤地发疼,不由伸手将人揽在了怀里,低头吻在她发间。
他亲手呈来了圣旨,亲口宣给了她听。
他虽然说不出什么极会安慰到别人的话,可宽阔坚实的怀抱,比言语更令人心头安实。
项宜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拥在胸前,渐渐停下来眼泪,抬起头来,正触及他的目光。
谭廷帮她擦去眼泪,项宜微微勾起嘴角。
一切终于过去了。
这场多年的大冤案结束之后,宫中另外补偿了金银、良田、宅邸给项家,项家姐弟亦上前领受谢恩。
他们相互看着彼此,都眼眶发红地笑起来。
从这一刻起,再没有人可以用打到贪官污吏的名义,欺负他们折辱他们,他们可以彻彻底底地挺直胸膛做人。
项宜摸摸妹妹的头,又拍了拍弟弟的肩。
“好起来了,以后都好起来了!”
谭廷眸色柔和地看着姐弟三人,叫了他们。
“这会也不早了,都随我回家吧,我让谭建亲自去酒楼叫一桌菜,吃个团圆饭。”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拉项宜的手。
可是还没碰到她的指尖,她就跟他摇了摇头。
“大爷,今日就算了吧,我们还要出城。”
项寓和宁宁也道是。
项寓倒是对这位前姐夫并准姐夫礼数周全,客客气气地拒绝了他。
“多谢大爷的好意,姐姐同我们还得在父亲的衣冠冢前,再将此事正经告诉父亲一回,不便耽搁了。”
他都这么说了,项宜也点了头,谭廷晓得这是件要是,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他正要说自己送他们出城,就见顾衍盛走了过来。
“宜珍,阿寓,宁宁,车都备好了,回家吧。”
顾衍盛一说完,姐弟三人都乖巧点又是点头,又是道好,抬脚都要跟他离开。
谭廷:“”
他在项宜抬脚欲走的时候,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项宜被他拉得一个踉跄,转头才看到这位大爷方才好端端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嘴角又绷了起来。
项宜一愣,迷惑着歪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抿嘴不说话,任她打量,他就看她能不能看出什么来。
恰在此时,大哥的声音传了过来,“宜珍,快些,我们就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