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宜怀孕了。
只是她多年体寒,受孕不易养胎也不易,加之反应又极大,那县城的小郎中也觉得应该请一位太医来瞧瞧。
可这里距京城还有些距离,如今项宜吐得翻江倒海,也没办法加速进京。
但谭廷不知怎么,竟出了趟门之后,还真请来一位太医。
那是太医院从前的老院正,后来上了岁数辞官还乡,却被谭廷从宅门里请了出来。
项宜只见老人家一把年纪了,约莫是被某人催着赶路,一脑门的汗,她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便道自己约莫和寻常妇人有孕一样,都是吐罢了。
那老院正却不急不慢地,替项宜望闻问切一番,斟酌了一番才道。
“倒也不怪谭大人心急,妇人这胎得来不易,若要顺利产下,是得小心养着才行。”
老院正说了这话,项宜只见那位大爷整个人都绷了起来,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种薄到透明的白瓷。
好在老院正经验丰富,当先就安慰了谭廷几句,又问了问项宜平日的身子状况,饮食习惯等等,先开了两副方子交替着吃,又让一同前来的弟子,写了几样药膳给项宜,最后帮项宜施了几针,总算暂时地止了吐。
谭廷见状,才小小松了口气,眼看着这几日下来,本就纤瘦的妻子,这会显得更瘦了,命令加速北上,终于在三日之后,到了京城。
只不过项宜进了京的日子,可完全不同与从前了。
谭廷当先就把家里中馈交给了杨蓁,杨蓁倒也对管家跃跃欲试,大力点头应下。
两人一个敢给,一个敢接,看得项宜和谭建都心惊胆战。
谭建自去帮衬自家娘子,只是项宜这边却像是被那位大爷供了起来,连她要自己倒杯茶喝,他都要前来插手,然后送到她嘴边来。
项宜:“”
会否过于夸张了?
只是她同那位大爷说了,让他放松一些,可话没说完,胃里又是一阵翻腾,险些吐在他怀里。
男人脸色都青了。
“你看,我就说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项宜真是无话可说了,只能由着他,但喝水还是不必如此矫情的。
如此过了好些天,项宜依旧时不时吐,不过太医都说无碍,项宜没什么不放心的。
可那位大爷却道。
“一定是个女儿,多少娇气些,才闹腾了这许多日子。”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遵了医嘱,用过饭以后,在后院里走步。
临近年节,天完全冷了下来,但今岁风调雨顺,便是冬日里也没有去岁那般奇寒令人难耐,两人走了几步,天上就飘起了小雪。
谭廷牵着项宜要回房,项宜却指了湖心的小亭。
“大爷不想赏雪吗?”
她这般有兴致,谭廷自然都依了她,让人把小亭围了又让人拿了暖炉和汤婆子过来,自己又用被子裹了项宜,把人裹成了一个球。
项宜好笑的不行,看了男人一眼。
“今日腹中小儿甚是乖巧,大爷不必如此紧张。”
谭廷探手轻抚了抚她的肚子,“可莫要这般说,万一小儿听见了,又开始闹你怎么办?”
他说着,声音和动作都轻了起来,小声在项宜耳边,似防止那腹中小儿听见似得。
“我总觉得,是个娇气的小姑娘。”
项宜好笑,但也顺着他的话,极小声地问了一句。
“那大爷给娇气的小姑娘起什么名字?”
说起这个,谭廷就目露犹豫。
他可不似自己弟弟,女儿初一生的,就直接取名叫“初”,如此随意。
他千挑万选了好几个字,犹豫来去还没定下。
“小姑娘的名字还没取好,宜珍也替我参谋一下。”
他说得认真,似是什么极大的事情要决定。
项宜笑着道“好”,忽的想到了谭初这一辈的宗家孩子,名中都带个“衣”字。
“大爷觉得,叫‘襄’如何?”
谭廷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立即就道了声“甚好”。
“就定下这个字!”
项宜没想到他立刻就答应了,答应的如此得快。
而他开了口,这才解释道。
“襄乃助之意,互相互助,本就是我们这桩世庶联姻引以为要的事。”
他说到这儿,看了项宜一眼,眸色柔和下来。
“更不要说,襄与项音近。若孩子名字取你我姓氏结合,不是更好么?”
项宜竟没想到这一层了。
外间的雪越下越大起来,偏偏如鹅毛自半空洒下,风紧时旋转在半空飞腾,风缓时幽幽落在结了冰的湖面上。
不多时,湖面已茫茫一片。
湖心小亭里暖融融地,靠近的雪花都在周遭化成了水滴落下去。
谭廷又摸了摸妻子的小腹,再次小声在项宜耳边。
“还有一点,若万一是个男孩,也能用这个字的。”
项宜笑起来,这可真是省事了。
只不过谭廷将妻子抱在怀里,手掌落在她温热的小腹上,而女子身上的清新暖香一阵一阵扑在谭廷鼻尖,他便不免起了些旖旎的心思。
他呼吸稍重,项宜就察觉了,下一息,他更是低头吻在了她的耳珠上。
气息挠得项宜痒了起来,她连忙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却低下头,额头碰到她的额头,鼻尖蹭到了她的鼻尖,嗓音低而沙哑。
“只亲一亲,好不好?”
说完,低头向下就要含住她的唇珠。
只是唇边刚刚轻轻碰了一下,项宜忽的向一侧倾了身子,竟是又干吐了一口。
那位大爷吓了一大跳,连忙抚着她的胸口,替她顺了起来,刚才那点旖旎的情思,瞬间没了。
只是项宜看向了他的脸,却见一张俊脸之上,眼皮耷拉着,一副委屈又不敢出声的样子。
自诊出喜脉之后,他只能老老实实素着了。
当下项宜见他这般,笑得不行,听见他长长地叹了一气。
“唉”
为了乖巧娇气的女儿,只能忍一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