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进去时,李芙蓉正气极发火。
他已经换好裁剪精致的戏服,妆容未着,水袖甩的颇有气势,“告诉你们多少遍了,戏班的规矩和讲究是一直传承下来的!老祖宗有老祖宗的道理!你们是不是都不放在心上?!”
“今天的二胡谁拉的?!”
“我可以暂不追究,但以后要再不遵守,就给我滚出戏班!说!是谁?!”
一群人鹌鹑似的站着,没人应声。
就在李芙蓉更加恼火之际,有人颤颤巍巍道:“班、班主……二胡被放在储物间,没人进去啊。”
“钥匙还在我这里……”
二胡悠扬的声音在李芙蓉的骂声响起后便消失不见,这会儿后台处静悄悄的,韦肖骁带来的同学都不敢大声喘气。
李芙蓉皱眉:“钥匙给我,去看看。”
有同学小声问:“不就是拉个二胡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林莫道:“都是从前就定下来的规矩。”
“未开锣前,有三不准,一不准敲碰响器,二不准落座九龙口,三不准花旦上台。”
“后台也有规定,各角儿也有规定,总共三十三条。”
“尤其进台前要先向祖师爷行礼,寓意戏曲有始有终,美满结束。”
韦肖骁愣住:“林大师,你知道的好清楚啊。”
林莫:“听人讲过。”
“如果忘记一两个规矩,没遵守怎么办?”有同学好奇问。
韦肖骁:“戏唱不下去了呗。”
林莫摇头:“戏是能唱的,但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造成一些更‘严重’的后果。”
众人不解,能有什么后果?
他们也跟着去了储物间。
李芙蓉用钥匙打开门,却惊愣在门口。
有人在后面道:“怎、怎么会这样……枪柄捣地,雨盖擎开……玉带也反了。”
“班主,十禁九犯啊。”
李芙蓉脸色难看的迈步进去。
林莫低头掐手指。
仲泞疑惑:“你在做什么?”
“我在算吉凶……”
手指一顿,林莫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算不出来。
有人觉得李芙蓉有点小题大做且迷信,不由得说:“应该是有人看不得我们戏班顺利演出,故意弄乱的吧。”
“是啊,班主,南台戏班传承这么久,肯定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不都没什么……”
“谁告诉你没什么的。”李芙蓉怒道。
他手腕上系的铜钱在发烫,是在提醒他有问题……而且他不是无神论者,从小和爷爷学唱戏,也曾遇到过诡异的事情。
再怎么惊疑不定,上台的时间也快要临近,耽误不起,李芙蓉只得叫众人先回去准备。
“林大师请留步。”他道。
林莫点头,走进储物间内。
李芙蓉从地上捡起二胡的琴弓问:“林大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一点阴气都没有,目前看不出来任何问题。”林莫宽慰道:“后台犯禁只是小事情,也许就是吓唬你罢了,但台上要注意……”
李芙蓉颔首,忍不住叹气:“偏偏是在老观楼里,若有什么邪物,这地方的风水可压不住。”
林莫疑惑:“我记得戏班登台前是有这方面的忌讳,为什么不换个戏楼?”
“是大太爷爷定下的规矩,我也不是很清楚……”李芙蓉摇头。
他想起小时候被抱到老观楼里和爷爷学唱戏,无聊时跑到最上面的阁楼处,翻着旧物玩儿。
光线略显暗淡,影影绰绰。
只有他捣腾老旧八音盒的声音,但渐渐的,有股婉转的音调传来,似有似无,带着浅浅的哀怨与忧愁……
他当时年纪尚小,懵懵懂懂,不明白什么是害怕,顺着越加清晰的戏声便寻了过去……只瞧见大红的戏服和黑亮柔顺的头发时,就被爷爷从身后抱起。
再转眼,那道身影已消失不见。
爷爷当时问他在看什么。
他答了。
小手摸着爷爷腕上的铜钱玩,觉得在微微发热。
随即,爷爷便神情复杂的抱着他离开了。
他也是后来才回想起,那天应该就只有他和爷爷两人才对。
李芙蓉自回忆中抽出,道:“我此刻觉得心绪不宁,以前确实也发生过破坏规矩的行为,且每次必有不好的事情出现。”
“但今天十禁九犯,是从未有过的……”
储物间的东西被收拾好后,李芙蓉离开。
韦肖骁带着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
“林大师,到底怎么回事啊?什么叫枪柄捣地、雨盖擎开?”
“是不是有同行恶意竞争?”
童泽拿着手机搜索,嘀咕道:“没找到什么戏班规矩啊。”
林莫道:“枪柄向地乱捣是骂人的意思,雨盖其实就是伞,在戏班里也叫做开花子,因为‘伞’与‘散’同音,以前的伶人最忌讳散班,所以不能直接叫伞名。”
“玉带反上,名为白虎带,是凶兆的意思。”
“哇,这么多讲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