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自己金丹期的修为,沈忘州干脆折了一支桃花回去,靠着雕花木床不太用心地研究。
桃花香肯定是迷惑人心的,那他忽然闻不到了,是抵御了?
沈忘州拿起腰间的玉佩,这是鲛岳仙宗一代弟子的证明,滴血认主过的灵玉,遇到不易察觉的袭击会发出光芒抵御片刻。
但从刚才到现在,玉佩一直没有动静。
那为什么他突然可以抵御花香了?
一道婉转缠绵的琴声悄无声息地出现,由远及近,轻松渗透过金丹期的灵识……
沈忘州忽然觉得好累,眼皮一沉,毫无反抗之力地昏睡了过去。
窗外的桃树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娇嫩的花瓣瓣瓣枯萎,甜腻香气尽数收敛,连树干都在微微颤动,恨不得把自己折断,从头到尾陷进土里。
颤动倏然停止,树干轻微的隙裂声像古琴断弦,美妙欢愉的曲调,掩盖住桃妖的无声惨叫。
妖艳的生灵在绝对的压制面前,堙灭得无声无息。
沈忘州指尖升起一缕淡粉色的烟雾,而后消散,桃花妖扰人神志的花粉尽数蒸发。
水纹氤氲间,月白色绣金纹衣袍微晃,颈间的银色铃铛发出轻细的金属碰撞声,模糊到看不清面容的身影站在沈忘州床边。
身影出现的一瞬间,窗外的风倏然停止,恐怖的灵力将这间房间隔绝成另一个空间,一切痕迹都无所遁形。
身影并不介意地坐在沈忘州身边,雪白的长发散落在沈忘州胸膛、脖颈,像一个个绑缚住弱小灵魂的劫。
沈忘州沉沉睡着,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皱着眉很是不悦。
似乎看得有趣,一只素白到近乎透明的手从长袖里伸出,苍白指尖轻点在沈忘州额头,刚钻进沈忘州身体里的金红色光芒努力挣扎着,却还是被轻易引出。
金红色虚虚浮在浅蓝色的水纹中,像即将被浇息的火焰。
那团光芒像是有自己的意志,渐渐放弃挣扎,随后,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万年前我救了你,你发过誓言咒,帮我护住我选中的后人……
“如若违背,魂灵刻印反噬,你会遭报应……”
一缕发丝垂落在沈忘州脸侧,似乎觉得痒,沈忘州皱了皱鼻子,偏头蹭了蹭,刚好蹭在来人的苍白冰凉的手背上。
陌生的体温像一朵柔软的花,印在肌肤上。
修长的手指顿了顿,缓缓顺着沈忘州耳侧滑动,动作轻柔地拘起一缕发丝。
来人轻轻开口,语气温柔慵懒,笑意缱绻得仿佛上古神明悲悯众生,不舍得惊扰了少年的一场好梦。
“杀了他,誓言咒就会消散,狐狸,魂飞魄散还需要我帮忙么?”
万年前陨落到只剩一缕精魄的上古神明赤烬:“……我自己会死,不用你教。”
声音更虚弱了。
房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赤烬在精魄里沉睡万年,睁眼一看这鲛还是这个德行,他当年拼了老命救了个疯子。
可为了三界,他不得不第二次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疯子身上。
赤烬也是几万岁的老狐狸了,目光落在床上昏睡的沈忘州脸上,心念微动,谆谆善诱。
“当初为了救你,不得已把妖火烙印在你身上,和你本命灵珠相斥,日夜折磨你。”
身影微微勾唇,饶有兴致地“嗯”了声,示意赤烬继续说。
“如果让他接受我的传承,他可以通过‘妖印’解你体内妖火和鲛水冲突的痛苦。只要你答应我保护他,不让人夺走我的精魄,我就可以教他使用妖印。”
这是示好,但胤淮看起来并不感兴趣。
赤烬暗道这鲛不好收买,立刻换了个筹码。
“桃树开得这么好,‘她’也醒了吧,怕是暗地里已经联系上九重天上的小娃娃了,那娃娃承了他爹的位置,现在可是帝尊……到时三界动乱,你如果不帮我,你也不能独善其身,
“别忘了,你可是亲手摘了他爹的脑袋,杀父之仇……”
“他合该谢我。”
赤烬:“?”
谢你陨了他爹?还是谢你废了他娘?
胤淮望着掌心少年熟睡的面庞,手指覆在起伏的胸膛上,下一瞬便可捏碎心脏。
活了太久了,诺言于他,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笑话。
三界如何,凡人如何,九重天又如何……都是俗若木石的无聊之物罢了。
若是能让他欢愉片刻,就留,若是不能,覆了天地也只是他一念之差。
鲛人体温如冰,掌心传递出的森森寒意让沈忘州昏得并不痛快,睡梦中一把抓住让他心头发冷的“罪魁祸首”,烦躁地含糊骂道。
“冷死了……”
嘴里说着,手却握得更紧。
赤烬:“……”
赤烬不存在的心都揪紧了!
几千年找到唯一一个可以传承的后人!马上就要被这鲛陨了!
黛蓝色瞳仁微微收缩,片刻,轻笑从唇角溢出。
被握住的掌心寒意悄然消散,转而燃起一片幽蓝火焰,温热了相贴的肌肤。
“倒是有趣。”
赤烬看得稀罕,正要评价一番,金红色光芒四周蓦地涌出寒意刺骨的水汽,瞬间包裹住那团狐狸精魄,一股难以抵挡的威压像一只手猛然攥紧。
几万年了还是这德行,毫无预兆地动手!救命恩人也不留情的疯子!
赤烬沉睡前吼出最后一句话——
“胤淮!你倒是试试,这小娃娃能不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