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雪攥紧手指,指甲陷进肉里也觉不出痛来,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底怨恨遮掩不住,几次呼吸间才重回楚楚可怜的样子,咬紧嘴唇看向季寒溪。
遇锦怀眼底微动,上前一步,面露难过地道。
“照雪,小师弟上次重伤伤及灵识,险些走火入魔,如今性情难免乖戾,实非初衷。
“平日我与小师弟也偶有摩擦,但我们师出同门,情同亲兄弟,我又怎么忍心因为这一点小事怪罪于他,照雪心胸宽广,想必和我想的一样。”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提醒了季寒溪,沈忘州会受伤全是为了帮他取仙草,让季寒溪不要一味护着江照雪,反而同沈忘州动手。
又阐明沈忘州现在所作所为皆是因为“灵识受损”,你要和一个“病人”斤斤计较吗?
他三师兄实在厉害。
沈忘州双手抱胸,站在遇锦怀旁边,挑眉看着江照雪和他身后的季寒溪,就等着两个人绷不住,他好一骂骂一双。
但事情的走向有点儿出乎他的预料。
季寒溪神情疏淡地瞥了眼双眼通红几欲掉泪的江照雪,半点怜香惜玉的情绪都没流露,反而看向沈忘州时,眼底闪过一抹不甚明显的复杂,情绪转瞬即逝,下一刻已恢复了淡漠冰冷的模样。
“师尊已经等了许久,忘州,闹够了就走吧。”
沈忘州眯了眯眼睛,“哼”了声,直接大步从他身侧经过,毫不在乎狗屁宗门规矩地走至最前方。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微微偏头,声音不高不低地戏谑嘲讽。
“还真是会给嫂嫂解围啊,大、师、兄。”
江照雪脸色一白,他此刻忽然害怕,沈忘州会把“嫂嫂”两个字直接叫到宗主面前。
他觉得现在的沈忘州做得出来。
沈忘州一击脱离,连怼两人让他心情爽利不少,领着遇锦怀大步走在季寒溪两人前面,完全没有尊敬兄长稍作等待的意思。
接近月凌峰峰顶,四面八方的劲风迎面而袭,吹得少年发尾飘动衣襟猎猎,记忆中清瘦沉默的身影如今已是颀长挺拔,孤僻寡言的人忽然变得任性嚣张。
季寒溪陌生得像在看另一个人。
“寒溪,忘州怎能这样和我说话,我——”
季寒溪收回视线,淡淡地看了江照雪一眼,那眼神无波无澜,却似最严厉的警告。
江照雪后背一寒,话尾硬生生止住,低头颤抖着声音道歉。
眼底却闪过一抹清晰刻骨的怨毒。
霖泽真仙突破出窍期已有几十年之久,平日只待在月凌峰潜心修炼,仙踪内大小事情都交给季寒溪处理,很少叫人过来。
月凌峰更是除了两名炼丹童子外,再无第三人。
沈忘州看着只有一个伶仃院门的山顶,有些茫然。
师父那老头住哪儿?这地方说好听点是山清水秀,说难听点,不就是一片荒山么!
扎了两个丸子头的童子站在伶仃的大门口,见到沈忘州和遇锦怀立刻躬身行礼。
“几位师兄来得正好,宗主正与秦雨师兄在庭院叙话,师兄不必久等,可直接去寻宗主。”
沈忘州回头,才看见季寒溪和江照雪从远处走了过来。
不愧是主角攻,带着个拖油瓶也能走这么快。
另一个头顶剃着桃子图案的童子推开门,行礼后恭敬道:“几位请随我来,江师兄请在门外静候。”
沈忘州半点面子没给地乐出了声。
江照雪是外门弟子,没有资格进去面见宗主,书里能进断寒仙境全靠季寒溪在师父面前求情,是走了后门的。
沈忘州跟随桃子童子进门,而后绕过一棵高约百尺的巨大古松,前方空旷的景色忽然一变,一座青砖绿瓦的古宅凭空出现,雕梁画柱石角银兽,一砖一瓦皆刻有符咒。
沈忘州眼睛歘地亮了,仰头仔细瞧着这魔术一样的变化。
任由哪个现代人看了这种场景,恐怕都会是他这个反应,比起印象中的灵力斗法,这种雄伟壮阔的术法看起来更加震撼。
沈忘州还揪了师父的一根灵草叼在嘴里,灵草上的符咒应声而落,沾染泥土后又生出一根灵草。
一旁的季寒溪把沈忘州的反应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童子推开真正的大门,沈忘州几人走进清幽秀丽的庭院,还没走到里面,就听见了一段对话。
苍老声音语带批评。
“你成日都在炼这些旁门左道的丹药,不务正业,何时能有所突破?”
另一道年轻声音极为阴冷,语气恹恹。
“五年之内。”
“为师在你这个年纪,可没你这般傲世轻物。”
“和小师弟学的。”
沈忘州:“?”
谁成想师尊竟颇为头疼地附和:“忘州伤后脾气确实乖戾了些,你比他,还差了些火候。”
秦雨恹恹道:“嗯。”
“师尊。”遇锦怀生怕小师弟连师尊都怼,赶紧冲不远处的鹤发老者行礼,打断了师徒二人的悄悄话。
霖泽真仙一副才发现几人过来的模样,一脸慈眉善目,笑眯眯地招呼几位弟子:“都来了,为师有两件事与你们商议。”
几人走到近前,霖泽真仙捋了捋长须,看向沈忘州,面露满意。
“又有突破,很好。”
沈忘州仿佛听见老板对他说“不错啊小沈,又学会一个算法,下个项目你提前拿去做吧”,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霖泽真仙下一句便是:“这次断寒仙境,忘州去历练一次,也好巩固修为。”
不等沈忘州拒绝,霖泽真仙抬手唤出一个玉牌,下一瞬玉牌上便浮现了“沈忘州”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