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不是一个冷心绝情的人,他就像萧寒殷的印象那样,呆头呆脑地学会了杀人后,便不会分心去管其他。
“父皇还是不得宠的皇子时,她便出生了,不过那时她还在襁褓,父皇便带兵进了燕京,与夜国开战,那时候母后也陪着父皇一起,她便被送到了外祖父那里。落樱谷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里面五行八卦,几乎将整个山谷都隐藏了起来,她在里面成长着,不愿意回宫,母后曾亲自去接她,可是她不愿意出谷,母后知道,她在恨他们,为了江山权势,抛弃了她,后来我出生了,母后与父皇有了隔阂,母后进了冷宫,便再也不肯踏出那里一步,直到病入膏肓,那时我七岁,母后让我发誓,要我去找她。”妃暝说起前尘往事的时候,有些伤情,手指紧紧握着十一。
“皇姐说,她已经记不得父皇和母后长什么样子了,十五年的成长,他们在她生命里,除了名字,便什么也不是,她虽是帝国的长公主,却从来没踏进过燕京一步,直到母后离世,她才第一次出现,一身雪白的孝衣,送母后入殓。”妃暝的声调突然变得悲伤来,这是十一第一次见到如此表情的妃暝,虽在朦胧的阴影之中,十一却明白地看进了眼里。
“十六岁的时候,她喜欢上了楚君浩,不顾一切地嫁给了他,还生了一个儿子,她们从皇宫回到了落樱谷,像神仙眷侣一般地生活着,直到承武二十八年,燕、夜两国开战。”妃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两国交战于历县,那里因为气候干燥,常年黄沙漫漫,当时领兵的是大将军慕少音,他麾下有一员少将叫苏燕晟,派人暗中偷了燕国的布阵图给当时夜国的大将军齐豫。燕国的那一仗,死伤无数,将士的血,几乎将整个黄沙都染红了。”
妃暝的眼神,蓦然冷厉了起来,好似当年亲身经历过那个血腥的战场一般,握着的手崩紧了指骨,透明得几乎能看到暗青色的血脉。
十一指尖悄悄地插/进妃暝的手掌,带着微微的汗湿。
他默默地安抚着妃暝,似乎能明白他心中的那些仇恨。
“楚君浩的名字原来叫轩辕清,他是夜国的皇子,轩辕镜天生体弱,并不能亲自出征,楚君浩是瞒着皇姐偷偷回了夜国,他没有亲自领兵,但却坐在夜国的营帐里,于是苏燕晟将盗图之罪陷害在了楚君浩的身上。慕少音死在了战场上,三万将士也都埋骨黄沙,燕国子民将亲人的死都怨恨在了皇姐身上,他们要妃颜为所有的将士偿命。”
“沸腾的怨声,几乎将皇姐淹没,就连父皇也不能帮她,而那时候的慕容家因为历代为燕国行祭祀之礼,却突然预言说皇姐将会为整个燕国带来灭顶之灾,于是她被送上了祭台,父皇亲手下令将她处斩,那时候,我只能默默地看着,看她从高高的祭台摔落,看她用鲜血祭奠那些死在黄沙的将士,可是轩辕清呢,直到皇姐死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出现。”
静默,似乎将空气都凝结了,十一默默地听着妃暝说着,直到他沉默地再不肯出言。
“王爷……如果长公主没有死……你会放弃报仇吗?”十一伸手,将身体靠近妃暝,眼神直直地看着妃暝痛苦的眼神道:“如果长公主还活着,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十一的话,让妃暝愣了许久才僵硬地苦笑道:“如果?可惜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果,十一……你是在安慰我吗?十一……”
“我担心你……”十一双手固定住妃暝的头,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神道:“担心你仇恨着,将自己都忘了!。”
十一脸上有着迟疑,但眼神却无比坚定地说道:“王爷……我们回燕国吧……”
“你担心我?”妃暝脸上扬起笑来,身体迅速地从床上腾起,赤/裸的身体将十一紧紧地箍在身下问道:“你怕本王会死在这里?”
“这里是夜国……”十一被妃暝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王爷还是谨慎些好……”
“你竟然这么不相信本王?”妃暝的眸色渐渐地变深,看着十一。
“属下相信王爷……”十一眼神微微地错开,甚是害怕妃暝看出他心里的心虚。
“你在害怕什么,莫不是有事瞒着本王……”妃暝的眼神有些锋利,狠狠地低头含着十一的嘴唇咬了一下,直到十一痛哼出声,才放开。
“楚十一,你应该庆幸你是楚十一……”妃暝带着奇怪的呢喃声,重新吻住了十一,舌尖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狂风暴雨地带着喜悦,却又小心翼翼地害怕着。
白沙流泻的床帐里,不时地传出暧昧的呻/吟声,悠长婉转,犹如外间雨水,缠绵不歇地洒在天地之间。
楚十一不懂妃暝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仔细将他藏进了心里,等他明白的那一天,再拿出来细细的回味。
他曾经纠结苦恼,该不该将妃颜的消息告诉妃暝,他迟疑了这么久,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妃暝痛苦的样子,他心里会不舒服,他或许还不懂‘喜欢’这个词,却觉得自己已经尝到了喜欢这种滋味。
又酸又甜,又苦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