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秦府虽已经没有了威胁,但说不上来为什么,凤莲澈就是越来越觉得碧落这个女人将会是他和凤夜澜的克星,让碧落远离凤夜澜,是凤莲澈心中一个非常强烈的念头。
齐氏出事的当晚,太夫人让福妈妈叫碧落去竹园问话,太夫人发现碧落的情绪不对,便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碧落将平安已死的消息说了出来,并告诉太夫人自己准备为平安守丧三年。
太夫人没有同意。
“四丫头,太夫人知道,平安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可你也不能因为一时悲伤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做出顾此失彼的事来。那平安虽说是你的夫君,却是我秦府的上门女婿,自古以来哪有为上门女婿守丧的先例?所以,从这规矩上讲,我就无法同意你的决定。
再则,眼下府里正是多灾多难的时候,之前没有公布你已经婚配的事情,若是现在突然冒出你为亡夫守丧的消息,那外人会怎么看我们秦府,会怎么议论我和你爹呢?
另外,茹兰,茹雅和茹玉三个丫头,明日就要入宫选秀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你为人守丧的消息,那对她们的影响,你可曾想过?若是三个丫头因你的这个决定,而失去了选秀的资格,或是被皇上怪罪的话,那这个罪责又由谁来承担?”
“四丫头啊,府里现下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此番若我们秦府不能出一位受宠的妃子,怕是想东山再起都难啊!所以,就算我恳求你,不要守丧,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已经嫁人的消息。既然那平安已经死了,明日我便让人找块好地方将他好好安葬。你若是想祭拜,我也不会阻拦,但千万不能让外人看我们秦府的笑话。”
事实上,在碧落开口之前,已经能预料到太夫人不会同意她的这个决定,但碧落之所以要说出来,就是要让太夫人知道,是她亏欠了碧落,不但亏欠了碧落,更亏欠的平安。
守丧,对有的人来说是嘴上说说,但对有的人来说,即便不每日披麻戴孝,也会在内心祭奠自己死去的亲人。
碧落向来是只看重实际行动,而不看重表面功夫的人,所以守丧一事对碧落来说是没有任何约束和期限的。
因为在今后的日子里,碧落会时时刻刻地想起平安,在心里为他守丧。
齐氏的意外让碧落清醒了过来,她明白这世上还有很多她没有处理完的事情,她不可以在现在就悲伤绝望地放弃,更不能万念俱灰地一心求死。因为现在的碧落,不单单是齐氏的女儿,更是夏侯府的千金,她还要查清夏侯府出事的真相,还要照顾没有任何依靠的齐氏,这些就是她要活下来的理由。
“嗯,平安会好好地等碧落。”
碧落想起平安生前对自己说的最后这句话,紧紧地攥起手掌,默默地对自己说,平安,碧落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从太夫人那里离开前,碧落被太夫人安排留在秦府好好休息几天,养好自己的身子也顺便照顾齐氏,米铺的生意暂时让柳氏帮着照看。
碧落并没有拒绝,她现在真的好累。
碧落回到自己的屋子,躺下后就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来到那片开满了蓝色雏菊的山谷,赫然发现山谷中盖起了一间竹屋,竹屋上空飘起了袅袅炊烟,一看就是有人住在里面。
碧落潜意识的第一个就想到了平安,于是欣喜若狂地朝那竹屋狂奔,结果等她来到竹屋近前时,却发现那竹屋忽然烧起了熊熊大火。
碧落手足无措地想要灭火,但她的手边却没有任何可以灭火的东西,于是她只能无助地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竹屋烧成灰烬。
“醒醒!快醒醒!”
秦天歌推着在梦中痛哭流泪的碧落,想要唤醒她。
昨晚秦天歌听说碧落没有吃晚膳就睡下了,因为担心碧落的身子,一大早就来到竹园,要找碧落。
福妈妈敲了敲碧落的房门,没有人回应,于是两人就担心地推开了碧落的门走进来。
“秦碧落,快醒醒!”
秦天歌有些焦急,因为无论他怎么唤,碧落似乎都醒不来,但碧落的表情却变得越来越痛苦。
经验丰富的福妈妈见此情景,忙提议道用针将碧落的食指刺破,只要有血流出来,碧落就会很快醒来。
“那等什么?拿针啊!”
秦天歌着急地大吼,福妈妈马上跑了出去找来一根针。
“二少爷,是你来,还是老奴来?”
福妈妈问,秦天歌将针拿了过去想自己动手,但他却怎么也刺不下去,于是又将针交给福妈妈说,“你来!”
福妈妈刺穿碧落的食指后,用力挤出了好几滴血,在秦天歌的呼唤下,碧落才渐渐地醒过来。
“福妈妈,你们怎么在这里?”碧落睁开眼后困惑地问。
“四小姐,你刚刚被梦魇困住了,我和二少爷给你放了点血,才把你叫醒。”
“多谢福妈妈。”
在一旁被碧落彻底忽视的秦天歌,再也忍不住地冲到碧落面前说,“救你的人可不是只有福妈妈一个!秦碧落,这太阳都已经三竿了,你还不起床?难道是仗着这段日子太夫人宠着你,就忘了这府里的规矩吗?你去东南西院看看,府里的三位小姐,哪个不是早早就起来梳妆,学习琴棋书画,你这样赖在床上,是想装病博人同情,还是想被人看不起啊?”
秦天歌是故意这样说的,这也是他想到的唯一能让碧落忘记痛苦,早日从平安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的办法。
让碧落忙碌起来,最好让她忙到不可开交的地步,那她就没有多余地精力去想那个死了的平安。
而且秦天歌故意这样说,还是为了激起碧落的斗志,让她重新向以往一样为了得到在秦府的权利和地位而打拼。
尽管秦天歌并不喜欢那样专与勾心斗角的碧落,但他不得不承认,与府里各方势力争斗的碧落,浑身带着耀眼的光芒和让人无法忽视的活力。
“二少爷说笑了,二小姐和三小姐是明日就会入宫选秀成为娘娘的人,碧落一个府里庶出,怎么能跟府里的其他三位小姐相提并论?所以,当三位小姐起床梳妆,为选秀而做最后准备的时候,碧落也只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反思自己的不足,寻找差距。碧落既不是装病,也更不想被任何人瞧不起。”
碧落说着就掀开被子站起来,她既然决定了要继续战斗,就不能让自己最悲伤难过的时候被人击溃。
“那你今日准备做什么?”
秦天歌问,不等碧落回答就自己为碧落安排道:“你不是厨艺不错吗?正好今日后厨进了一批新鲜的食材,而我前段日子被那独眼鹰折腾的身子有些体虚,不如你就做些补身的膳食,让我也尝尝你的手艺。”
面对秦天歌的要求,碧落并没有拒绝,“那碧落今日就献丑了。”
碧落以为秦天歌这样要求自己,是为了看碧落的笑话,以为在悲伤难过中的碧落肯定无法做出美味的膳食,但碧落是不会让自己的情绪被人当做攻击自己的武器。她会答应秦天歌,不但答应了,更会做出一顿让秦天歌惊讶赞叹的膳食!
福妈妈站在一旁,本想说是太夫人的意思让碧落休息几日,但看着秦天歌并没有刁难碧落的意思,也就忍了下来。
碧落刚刚被困在梦里的事也惊吓到了福妈妈,她这个太夫人身边的老人自然是知道碧落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因为太夫人的禁令,她不能说也不能安慰碧落,于是就想着让碧落多走动走动,也许心情会好一些。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秦天歌离开的时候,又特意叮嘱了福妈妈,让她告诉后厨的人,今儿都眼明手快点,若是让碧落受了累,那后厨的所有人都别想吃今日的晚饭。
福妈妈心里暗自嘀咕,之前是府里的三少爷秦天漠对碧落是百般维护,今日怎么连一向放荡不羁,不问府里家事的二少爷秦天歌也对碧落照顾起来?
难道真是风水轮流转,一朝大不同啊!
这四小姐跟以前比起来,虽然祸事不断,却也总是连连遇到贵人。想想昔日府里像下人一样的碧落,竟然能成为掌管秦府的四小姐,这中间的变故不得不让人感叹,世事难料啊。
碧落来到后厨,赵伯她们对碧落都满怀感激,若不是因为碧落,这后厨的众人怕是都会受到牵连。
跟以前的状态不同,这一次的碧落,不需要用身份或是地位命令,后厨的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为碧落做事。
看到大家对自己的支持和拥护,碧落心叹,自己在这秦府终于站稳了脚跟,日后谁也休想再欺负自己。
碧落忙碌了一整天后,终于做出来一顿非常丰盛的晚膳。
派人去各个院子通知了各位主子后,碧落就让人将饭菜都端上了桌子,而她自己则向太夫人告假说身子不适,并没有入席。
等秦府众人享受碧落做的晚膳时,她却从马厩里牵出小白,悄悄地从后门出了府。
昨晚的那场梦魇一整天都盘踞在碧落的脑子里,她始终有种不安的预感,驱使着碧落非要去竹屋看一看。
当碧落从小白的身上下来时,眼前的一座废墟让她顿时无力地瘫软在地。
是谁?!是谁烧了竹屋?!!
这是平安送给碧落的家,是他在这个世上留给碧落最后的东西!是谁毁了它?!!
碧落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正有一把匕首在碧落早已经死掉的心里用力地剜割着,像是要把碧落的心掏成空的,在里面再灌注上让人无法呼吸的痛楚。
“因为这里是平安送给碧落的家啊,碧落要留在家里做好饭菜,等自己的相公回来。
对不起,平安,碧落没能守护我们的家,没能将你留给碧落最后的东西保护好。
竹屋没了,不知道被谁烧掉了……
碧落双臂环抱着自己,无法排解的痛苦和自责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掐着碧落的脖子,让她张开嘴痛哭,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流不下一滴眼泪。
碧落从地上踉跄地站起来,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走向那片被烧毁的废墟。
碧落在废墟里翻找了很久,最后她找到一些没有被彻底烧毁的东西,还有那包着染有平安鲜血的土。
碧落在竹屋旁用树枝挖了一个坑,将找到的所有的东西都埋在里面,并用石头做了标记。她并不准备为平安立碑,也不想让除了自己的第二个人知道这个地方,这里将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用来怀念和思念她的平安。
碧落在坑前又哭了很久,这时候山林里的狼嚎惊吓到了小白。
小白扬起前蹄似乎想撒腿跑开,但又忠心地不想丢下碧落,于是小白走到碧落的身后,用它的脸轻轻地蹭着碧落。
碧落站起来,抚摸着小白的脸后,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小白的额头,把最后的眼泪和悲伤全都深埋在心里,把平安的一切沉入记忆的深海……
小白载着碧落很快离开山林返回到秦府,因为已经三更天了,碧落并不想吵醒府里的人于是就准备从后门进府,可就在她快要走到后门的时候,一个眼生的婢女却从府里鬼鬼祟祟的走出来。
婢女深夜出府倒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哪个主子没个小秘密,需要弄些小把戏之类,但奇怪就奇怪在,送这个婢女出府的人竟然是三小姐秦茹兰,更让碧落惊骇的是,三小姐秦茹兰在送婢女出府后,两人还亲吻了?!!
三小姐和自己的婢女亲吻?!!!这简直是个毁掉碧落所有观念的发现啊!!
难道秦茹兰有不同于常人的喜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明日的入宫选秀怎么办?一旦她入了宫,万一被皇上发现了这个秘密怎么办?到时候,怕是会连累整个秦府遭殃的啊!!
碧落意识到这点后便松开小白的缰绳,让它自己留在巷子里等着,而碧落则悄悄地尾随那个从后门离开的奴婢,想看清她到底是谁?
碧落跟随那人一路走了很远,最后发现那奴婢竟然来到一家戏园子的后门。
等那奴婢敲门开口说话的时候,碧落又再次被惊骇了。
“快开门!”
“大师兄,你可算回来了。”
……
是个男人?!那个婢女是男扮女装的男人?!这样的话,那秦茹兰不就是与人私通?!!
比起刚才的那个怀疑,眼前的这个事实更让碧落难以接受。
秦茹兰在宫外与人私通,一旦入了宫成为皇上的妃子,那她不就是给皇上戴了绿帽子?!这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啊!!
碧落忽然回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被太夫人家法惩治后,她被罚去打扫后院的那天也曾看见,一个婢女在天未亮的时候从后门鬼鬼祟祟地离开。那一次,碧落还遇见了三小姐秦茹兰,被秦茹兰侮辱欺负,之后是秦天黎出现帮她解了围。
如果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那秦茹兰和这个歼夫可是相处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啊!可眼下,天一亮,秦茹兰就要入宫选秀了,他们的事会给秦府带来什么灾难?
碧落担忧地正要离开,却忽然被人击中后脖颈,黑暗迅速地覆盖了她。
“衣郎,这丫头发现了我们的事可怎么办?”
秦茹兰焦灼不安地问面前的这个面容较好的男子,“要不要我们杀了她?”
这面容较好的男子叫琴衣,是京城最大一家戏园子的当家花旦。秦茹兰是在他们戏班子来府里唱戏的时候对他一见倾心,两人已经私通了很久。
因为秦茹兰早就定了要入宫选秀,所以她也不敢将两人的事说出来。明日便是选秀的日子,这琴衣便深夜去找茹兰,希望和她商量一个万全的对策。
秦茹兰早已不是完璧之身,明日选秀的第一关怕是就会被查验出来,到时候肯定会下场凄惨。但如果秦茹兰不入宫,就势必会让秦府的起疑,一旦东窗事发,她也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不行,杀了她,我们就成了通缉犯,到时候无论走到哪都要偷偷摸摸,胆战心惊。”
“那怎么办?如果不杀她,我们的事……”
琴衣想了想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都平安无事。”
“什么办法?”
“再有两个时辰,宫里来接你们秦府三小姐去选秀的轿子就会到府外。到时候,我们把她弄上轿子,就算她不愿意入宫,等到了宫里,怕是也不敢说出自己是秦四小姐的真相。因为即便她说了,无法改变自己已经入宫的事实,还会给你们秦府带来灾祸。到时候,她就只能有苦自己吞。”
“要是她说出我们的事怎么办?”
“那你可以反咬她一口,说她嫉妒你入宫,把你迷晕后,代替你上了轿子,现在又来污蔑你,毁你清白。把她说成一个居心叵测,歹毒阴险的女人!反正最后入宫的人是她不是你,大家都会先怪罪她的责任,认为你是受害者,被这个四小姐抢了飞上枝头的机会。
而之后,你再留下书信,说自己感觉前途无望,又被她玷污了名声,留在府里只会被人嘲笑,于是就只能离府去散心。
到那时,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陪你一起离开,等再过些日子,这四小姐入宫的事情尘埃落定了,我们再返回来。
你就说自己在半路遭遇了劫匪,是我救了你,那样太夫人和你姨娘就能接受我们的事情,也只有这样,她们才会让你嫁给我啊。”
“衣郎,你真是太聪明了,茹兰我愿一生一世都跟着你……”
“茹玉,你当真不后悔放弃入宫?”
“不后悔。”
“那好,我们就快点把她抬回去吧。”
PS:三卷终于完结了,更惊险复杂纠结的四卷即将开始!求留言啊╭(╯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