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这个时候,正同钱谦益,还有龚鼎孳、吴梅村两个恩科主考官一块儿,在明远楼上等着看考卷。
那道“收税策论”就是他这个太子爷亲自出的题!
四书五经八股文什么的,能进江南贡院参加恩科考试的主儿都不会太滥。当然,真正好的也少......八股文还容易写,可是真正能称得上大儒的,明朝二百多年间才得几人?也不过就是王阳明、陈白沙、湛若水,还有就是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孙奇逢、李颙这几位。其中的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现在都在江南贡院的几角旮旯里奋笔疾书呢!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准备要严征商税的朱慈烺痛骂一顿?
不过在考卷上开骂还不是朱慈烺最担心,他最担心的其实是考生集体罢考——历史上顺治十八年时,苏州那边还闹出一个“抗粮哭庙”的逆案!
而如今东南士大夫的势力可不是顺治十八年可比的!现在朱慈烺明目张胆要严征商税了,那还不得捅了马蜂窝?虽然之前他已经做了很多准备,把北边的鞑虏抹黑再抹黑,搞得他们都和妖魔鬼怪差不多了。
可也不排除有些个别铁骨铮铮的读书人就是不信邪呢?后来顺治十八年了都有人哭庙,现在才崇祯十八年,真就老实了?
“钱先生,”朱慈烺忽然笑着问,“你说今天会不会有人罢考闹事啊?”
罢考?
钱谦益心头就是一抽抽,心说:就你出的题目,有人罢考闹事太正常了!
“千岁爷,”他眉头皱了起来,“书生意气而已......江南的书生的确少了点规矩,不过用心都是好的。”
“是吗?”朱慈烺一笑,“龚先生,吴先生,你们怎么看?”
怎么看?龚鼎孳和吴梅村两人互相看看,都是满头满脸的冷汗——钱谦益是知道朱慈烺要在恩科大比时推出“严征商税”这个题目的,可龚鼎孳和吴梅村两人是刚才才知道的,现在正万分焦灼呢!
他们俩可是这次恩科的主考!恩科出了这样的题目,哪怕不是他们俩出的,黑锅也没跑。这还不是士林公敌?还不是阉党余孽?
现在已经有不少东南的士大夫因为朱慈烺清查军屯、官田和免赋五年的事儿多有不满了。只是现在抗清保教的风潮太盛,他们的不满之声发不大出来。
可严征商税这招实在太狠,东南的进士举人乃至一些前途看好的秀才,谁家名下没有商人挂靠?
如果要严征商税,大家伙的收入立马就得大大缩水了......夺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啊!东南的读书人都是孝子,等同杀他们的父母的恨能忍得了?
“千岁爷,若是有罢考闹事,臣应该如何应对?”龚鼎孳太知道朱慈烺的凶残了——他也是克难功臣啊!在北京城买了“跑路令旨”,从大沽口开始就一路跟随,还替朱太子拉拢了钱谦益拐带了郑大木,功劳是很大的,虽然没有封爵,但还是得到了几百亩的勋田。但是这一路也见识了朱慈烺的狡诈凶残......
他现在一怕朱大太子在江南贡院里面大开杀戒!二怕自己成了太子爷的替罪羊,倒不是怕太子爷和崇祯一样拿自己的脑袋去平民愤,而是害怕自己变成东南读书人发泄怨恨的靶子!
朱慈烺笑而不语,又看着吴伟业吴梅村。
吴梅村早年也当过朱慈烺的老师,但是在崇祯十三年时就调职为南京国子监司业了,等十七年再见到狡诈凶残的朱大太子,都有点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