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眼神在三人的身上飘了飘,随后又定格在林惜那陡然失色的脸上,像是想通了些什么,捋了捋胡子,无害的笑了起来:“唔……天魔女……可惜你不是。”
“她不是?”李真惊讶的回头看了林惜一眼,皱起眉头看着夏泰,“她怎么会不是?”
“哼。”夏泰却没给他好脸色,显然对于李真不肯告诉他淡青的下落而耿耿于怀——一甩袖子端起面前一只小小的紫砂壶,浅浅的吸了一口。
林惜看着老人的身影,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不到一整日的时间里她已经两次几近崩溃——一次是觉得魏伯阳已经知晓了她的过去,一次是觉得身边的人即将知晓她的身份。
心理上的疲惫加上精神的透支,让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无力——这该死的女人身份……
老人却放下茶壶,不易觉察的对她眨了眨眼,和善的招呼两个小姑娘:“来,过来坐,别躲在那个傻小子后面。”
傻小子?……李真揉着依据酸痛的手指,只能在心里苦笑,却没有阻止两人乖乖的听着吩咐又重新回到原位坐好的行为——夏老头实在厉害,他若真的存了什么歹毒的心思,就算离他十米也没用。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和老师有些渊源……不像是亲热的不得了的朋友,更不像要生死相搏的敌人。
人老了,心性总会发生变化——看他现在和自己生气的样子、对两个女孩貌似青眼有加的样子,倒更像是……一个老顽童。只是他地脾气倒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和善,一旦惹着了他,也许又会像刚才一样。散发出骇人的气势吧。
唔……前辈高手们总是有着自己的骄傲的,林惜试着去控制他的神智,倒也不怪他会勃然大怒……
李真这样想着,又看着王巧巧已经开始一口一个“夏爷爷”的与老人套着近乎,心里的担忧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但在他再才看到老人那雪白的眉毛与胡子时,一个念头忽然跳进脑海,令他半天合不拢嘴——夏泰似乎与小老师颇有渊源——夏泰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那么老师呢?!
想起淡青平日心情好时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我今年六十有二矣……”,再想起他那看起来顶多二十四、五岁的模样,李真只觉得吹过耳边地习习凉风都变的大了些……
夏泰同那个组织似乎并无关系。否则孙林烈也不会打听他地下落。但他表现出地强势又实在不和一个普通地富家翁没有半点联系。因此三人都有点犹豫不决。不知该从哪开口。
倒是老人微微一笑。看了看巧巧:“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王巧巧看了看李真。见他微微地点了点头。便笑着开口:“夏爷爷。您认识一个叫孙林烈地么?”
“孙林烈?”夏泰皱了皱眉头。“没听说过。”
“那么……我爸爸以前和您都说过些什么?是不是……冷玉?”
“呵呵。你们果然是为了这个来地。”夏泰突然笑起来。“想过些安稳日子。倒真不容易啊。”
“这么说您也是知道地。能给我们说说么?我知道我爸爸的死是和那个东西有关系的……还有那个组织……他们也在找您,我知道我爸爸地事情和他们脱不开关系……”王巧巧的语气急促了些。父亲的死因似乎正在渐渐明朗。这令她地心里既痛苦又期待。有了复仇的目标,似乎总比漫无目地的痛苦要好受地多。
“找我?”老人微微一笑,似乎听说了一只蚂蚁要向一头大象挑战。眉宇间尽是不屑,“要找我就尽管要他来找吧。你父亲毕竟和我相交一场。他的事情虽然我不好管,你。我总是管地了的。以后遇到了麻烦事,就来找我。我倒看看他们现在的胆子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大,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老人的语气极强硬,大有枭雄之风,而言语间流露出的信息似乎也表明他对王国庆的死也是了解些内幕的。看起来他对王国庆的印象极好——甚至好到了可以对他的孤女大包大揽,许诺她今后的安全。一个普通人断然不会这样轻视那个庞大神秘的组织,林惜的心里微微一动——看来这次似乎是来对了,这个老人掌握的东西比他们料想的要多的多。
只是按目前看来,他似乎是个快意恩仇的性子,骨子里就有着满满的“侠义之风”,怎么会对王国庆那种人青眼有加?难不成……这又是一个故事?
林惜在心里轻轻的呻吟了一声——这些事儿,还真不是一般的复杂啊。
王巧巧的心里则实实在在的升起了些感动——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不计代价、毫无要求的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知道,就连李真的心里,对她也是存了些别的心思的。老人的样子在她的心中柔和了许多,而她的笑容里也更增添了些真实的意味。、
“那么,夏爷爷,您能给我们说说冷玉的事情么?”
“冷玉……唉,冷玉。”老人看了看王巧巧,又看了看林惜与李真,突然微微叹了口气,“你们这三个小家伙啊,胆子倒真是大,命也不小。就这么到处打听冷玉的事情,不怕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三个人微微一愣,而这时老人的目光一凛,猛然转头看向离亭子十几米远处的一片竹林,大喝一声:“出来!”
竹林与亭子之间还隔着一片不小的水域,水面挤满了碧绿的荷叶与粉红的荷花。随着一这声断喝,原本在微风里轻轻摇摆的荷叶仿佛突然被劲风吹过,哗啦啦地一阵翻动,竟然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叶波。唰的涌到了岸边。
这奇异的景象差点让林惜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这……还是人类么?看夏泰白衣飘飘、须发皆白的模样,再合上这匪夷所思的效果,简直就是一个活神仙!
而李真的心里却在这一瞬间又起了一阵波澜——眼前这真真切切的情景与淡青向他述说过的某些东西牢牢地联系了起来,直接打消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些疑惑……一些淡青说过的玩笑似地话在现在看来似乎并非玩笑了。
断玉,切金,裂空……裂空……破空取命,难道是真的不成?
他看了看自己那两根依旧酸痛的手指,心底猛的升腾起一股热气来。
远处的小亭子里四个人地情绪都已经恢复了平静,张梦蝶看着那女孩被另一个男孩挡住的半个身子,嘴巴半天没有合拢——刚才他又感受到了那种冲击……一种直接作用的意识之中地冲击。
初见她的时候只觉得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漂亮女孩。虽然性格有些冷,倒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可如今却发现。她竟然……
就在他胡思乱想地时候,亭子里的老人却突然向这边转过了头,一双眼睛亮地吓人,隔了十几米依然感受的到其中地萧杀之气。紧接着一声大喝:“出来!”
好象巨钟怒鼓般的声音让他心头一凛,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就直接撞到了前面一株碗口粗地竹子上。
发现我了?他怎么看见的?张梦蝶心里一慌,再看看远处老人那直勾勾盯着这里,丝毫没有回转意味的眼神。只得叹了口气,忐忐忑忑的就要迈步走出去。然而刚刚一抬脚步,身边隔着四五米远的地方却突然发出一阵响声。紧接着走出一个人来。
这家伙原本穿着黑色的西装,只是在林子里藏着。身上沾了泥土,甚至头上还顶着一片竹叶。显的有些滑稽。他无奈的摊了摊手,大步向亭子走去。边走边尴尬的笑道:“呵呵……被发现了。”
吓死我了……张梦蝶出了口气,身子软软的又靠着身后的竹子蹲了下来。
五十七
他远远的看着那个人走到亭子里,心里直犯嘀咕——这家伙是什么人?他……没发现我吧?
他这样想着,却突然发现那人在走到几人面前以后突然回头向自己一笑,而后将手一往这边指,对着老人说了些什么。
于是老人的眉头又是一皱,便要张口。
这家伙……太不厚道!张梦蝶没等老人再说一声“出来!”,便在一愣之后无奈的苦笑着,自己走了出来。
迎面走过来的人是林惜熟的不能再熟的一个家伙——魏伯阳。看着他脸上尴尬的表情,林惜心里的小火苗就“腾”的一声蹿了起来:“魏伯阳。你跟踪我?!”
“不是跟踪”他先向一旁看不出表情的老人咧嘴笑了笑,又对林惜小声道:“是保护”
王巧巧似笑非笑的侧脸看李真,却发现他正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揉着自己的手指,显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掺合到林惜与魏伯阳两人之间的事情中去。
唔在一个刚刚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的女孩面前女为另外一个身份敏感的人打抱不平,似乎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儿况且这边还有一个恐怖的夏老头呢。
这家伙要倒霉。李真在心里偷着乐。
“保护你个头!”林惜眉头一皱,就要发火,魏伯阳连忙侧过身子转向夏泰:“喏,那边还有个人呢!”说着手臂一挥,又讨好似的对林惜笑笑,就把张梦蝶给揪了出来
不速之客一位接一位的到来,而恰好又都是和林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的家伙——张梦蝶在走出林子的时候迅速的把胸口别着地国徽扯下来放进了口袋,然后对着柳眉倒竖的林惜一笑:“美女,是你啊”
“你是?”林惜皱着眉头试图回忆这张略微熟悉的脸,却总觉得他的模样似乎在脑海里隔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看不真切。直到张梦蝶对她眨了眨眼,坏笑道:“月野兔?”她才变了脸色,脱口而出:“那个变态?!”
张梦蝶的坏笑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认识的男人倒不少嘛倒是一个比一个漂亮。王巧巧在心里撇了撇嘴——漂亮这个词儿并不适合用来形容男人,但用在张梦蝶的身上却似乎没错。单单看脸蛋的话,倒真是难辨雌雄。她又看了看李真,却发现他的脸上也微微愕然,显然并不清楚随后出现地这个家伙与林惜是怎样的关系。于是一种细微的快感悄悄浮现在心头,又暗暗地期待起几人之间真的能出现点爱恨纠缠的事情来了。
“几位小朋友的关系倒是不简单呐。”夏泰打量着魏伯阳与张梦蝶,“两位也是为冷玉来的?”
魏伯阳与张梦蝶地脸色在听到“冷玉”这个词的时候同时变了变,这使得林惜惊异起来——魏伯阳了解一些事情是她已经知道了的。但“变态”地家伙难道也知道些什么?
小小的凉亭里的气氛在这个时候已经复杂到了令她崩溃地地步——一个似乎很高深很强大的夏泰一个站在政府势力那边又对自己痴心一片却不知晓自己过往身份地魏伯阳一个看起来似乎同样知道点什么事情的“变态”男人再加上游走在几方势力之间地自己一方的三个人,简直是纠结到令人发指。
原本以为很轻松地一趟行程变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实在不知道该苦笑好。还是为夏泰远比自己当初认为的要知道的多而庆幸的好。
“好吧。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倒不想去追究了。不过,这位小友当真是来保护这个女孩子的?”夏泰指了指林惜,又看了看魏伯阳。
“没错。”魏伯阳正色答道。这老人并不简单——刚才他就已经领教过了。既然现在林惜能够与他面对面的坐着谈话,就应该并不属于敌对的一方。于是他拿出自己的证件亮了亮:“我是市院检察员。因为某些原因现在在对林惜进行保护。冒犯了。”
老人摆了摆手,又转向张梦蝶。后者此时大大的松了口气——有一个检察官在这些人也不会邪恶到哪里去吧。于是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摸出国徽来,刚打算说:“我是公证处的”。老人却已转过了头,向身边的三个人开了口:“那么,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你们想问冷玉的事情。我倒恰好知道一点,有什么不清楚的。问吧。”
三个人愣住了,没有想到老人竟然会打算在两个他并不熟悉的人面前对自己说这些东西。“冷玉”在印象里一直是极神秘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却似乎如此的不值一提?
魏伯阳注意到了三个人向他投来的目光,于是在心里苦笑一声。无奈的出了一口气,对老人说道:“那个不方便的话,我就回避一下。”
“不必。”老人一挥手,“你就在这儿听着,还有你身后的那位,也听着。都是和它有关系的人,无所谓了。也省得以后你们带了些我不喜欢的人又来打听。”
“况且这东西一个妖物,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先说说吧,你们都知道什么?”
李真看了看旁边的两人,略一犹豫,但还是清了清嗓子,将他与林惜说过的白莲教历史以及查找到的冷玉的资料都和盘托了出来。这些东西对于有心人来说都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查的到的,倒是真真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
“可是现在我们连冷玉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李真用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将视线投向微微闭上了眼睛的夏泰。老人此时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直到过了大约十几秒地功夫,才悠悠的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