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倘若我落在他们的手里,那么下场就只有一个字——‘死’。
我的眼睛涨得赤红,连额头上都鼓起了青筋。
我拼了命都要冲出人群。
村民们举着火把,在我家院子里狂吼。
“不能让这个杀人犯逃走!”
“打倒杀人犯,打倒杀人犯!”
几个身材壮硕的小伙子冲着我一拥而上,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如同一个想要挣脱牢笼的困兽。
我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村民们高举火把,有的手持木棍,有的手举镰刀,有的肩抗镐头,有的手拿木叉。
他们死死的盯着我,眼神里都是捕猎的神光,我就如同一只嗷嗷待捕的野猪,周围都是要自我于死地的猎户。
我拼了命的要跑,有个大个儿的胖子迎上来,一屁股将我死死坐在身底下。
我伸着手,死命的掐他的大腿。那胖子被我掐的嗷嗷直叫,一蹦三尺多高。
我泪珠子含在眼圈里打转,鼻子又涨又酸。
这种感觉是什么?或许是委屈吧。
地上的尸体,死去的是我的爹娘。
这群人难道都没有心吗?他们为什么要冤枉我?他们为什么要叫我野种?
我叫施现,我叫施现啊!十七年来,从来没有人记得过我的名字。
所有的村民,只想看我和娘的笑话。而如今,娘死了,他们便想看着我也去死!
我拼命的在地上攀爬,捡起那把剁骨的钢刀。
我将刀死命的攥在手里,人挡剁人,佛挡劈佛。
村民们见我手持凶器,他们畏惧了。被我逼迫的连连后退。
我张着大口,面容扭曲。此时的我,和那个凶神恶煞的利鬼余秀莲又有何异?
我一步步的往院门逼去,我要逃,谁让拦不住我!
突然,不知是谁,手持木棍。照着我的左腿狠狠劈了下去。
“啊……!”
我的左腿顿时没了力气,关节处是钻心的疼痛。那种痛感一瞬间从我的左腿关节,传播到整个身躯。
我身上汗毛四起,每一个毛孔都渗出了一滴冷汗珠。
我被这一棒挥舞的跪倒在了地上,我的耳膜能够清楚的听见,左腿骨头裂开的声音。
村民们见我倒了下来,朝着我,纷纷一拥而上。
无论男女,不管老少。他们有人摁着我的脖子,有人薅着我的头发。有人拿着木叉叉住我的手脚,有人拿着镰刀对准我的脸。
我被他们钳制住了。我被死死的按在地上,脸贴着地,身体一动都动不得。
我拼命的仰着头,扯破喉咙的冲天大呼。
“我没有杀人!”
有个上了岁数的爷们儿,随手在我家的院子里,抓了一大把干马粪蛋儿。
他蹲下身,一手捏着我的嘴巴,把那马粪塞了我满满一嘴。
他照着我的头顶吐着口水,神情得意洋洋。
“呸!你个窑姐下的野种,杀父弑母,屠害亲奶还想抵赖?”
那马粪死死的堵住了我的嘴,撑开了我的牙关。我想要否认,我想要反驳。喉咙里传出的除了痛苦不堪的呜咽声外,再也挤不出一个字。
“怎么处置这个野种?”
人群中有人发问。
“送进祠堂里,让村长法办。”
众人拾起来我家院子里的麻绳。那麻绳,正是白天我和爹娘一起捆绑余秀莲的。
麻绳的一端,还系着我家的实木水桶。
村民拿着镰刀,利落的把系着水桶那端的绳子割断。
他们按着我的肩膀,狠狠向后撅着我的两只胳膊。将麻绳的中心绕在我的脖子上,将我从头到脚,五花大绑。
几个有气力的小伙子,扯着绳子的头儿,如同拖拽牲口那般,将我在地上拖行。
我的后背与黄土地紧密摩擦。可怜的马小山送我的一身新衣,只行了几步路程,便被磨破。
我白日里,后背上被那余秀莲的指甲抓破的伤口,在与黄土地和沙石的接触之中,我的皮肉再次迸开。殷红的鲜血,顺着我的伤口肆虐的横流。沿着他们拖行我的轨迹,画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