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泽和楚凯南两人调查的同时,姜汶正站在一片蓝色鸢尾花前,看着含苞欲放的鸢尾花,静静开口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喜欢鸢尾花。”
方府种有许多花草,但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这似开未开的鸢尾花。在那阳光的最深处,种着这一片满地的蓝色鸢尾花。一簇簇颜色鲜亮的鸢尾,味道却是清雅的,淡淡的香味闻起来极其舒服,若有若无。
旁边一袭淡蓝色长裙的女子,看着面前的鸢尾花会心一笑,“虽过了许多年,但鸢尾花依旧如初,一直都没有变呢。”
姜汶弯下腰看着姿态优美的鸢尾,说道:“今年的鸢尾花应该会开得很好。”
“方府的鸢尾花开得再好。”女子低下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但我还是喜欢国子监里的鸢尾花。”
国子监中有一片开得妍丽的蓝色鸢尾花,在苏菀青第一次去国子监授课时正好看到鸢尾花开放。之后便很是喜欢,有时会在旁边的凉亭里看书。
鸢尾花的花期很短,只有七天多,最长也不会超过二十多天。但苏菀青每次都会去鸢尾花旁看书,即使鸢尾花未开,女子也会静静地看着,似乎在等待花朵开放,之后再等待着凋落。
刚开始有很多男先生和学生都不能理解,就会上前向女子问道,未开且易凋零的花有什么好看的,但女子只是莞尔一笑,不答话。男先生和学生们看女子不答话,就再也没有问过。
原本鸢尾花开放花期太短,很多人就想着把鸢尾花铲掉换一种花期长一点的花,看着也心情愉悦。但姜汶却不这么认为,认为鸢尾花花期虽短但在悄悄绽放时却是格外美丽。
再加上苏菀青很是喜欢,苏菀青是国子监中的第一位女先生,男先生和学生们自然就会维护一些。而且女子来后就一直在旁边看书,这鸢尾花也算是没有浪费,就把它留了下来。即使在苏菀青嫁人后,国子监里还一直留着。
姜汶看着神情略显忧伤的女子,半晌后缓缓问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这些年我过得挺好的,敬梓待我很好,还有硕明一直陪着我。”女子看向姜汶弯唇一笑,其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凄楚。
姜汶自然也看出来了,看着女子半晌后笑道:“你还是像之前那样倔强,明明过得不好却还是会笑着说过得挺好,之前明知道有很多人不会接受你授课,但你硬是过来讲课让人们都接受你,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接着便夸赞道,“不过你讲的很好,很多学生都很喜欢你讲课呢。”
“那我还要谢谢祭酒大人。如果祭酒大人当初没有去苏家请说,我又怎么会有机会去国子监教学?”女子笑着说道。
一介女子能在国子监众多男先生中脱颖而出谈何容易?在苏家老爷同意让苏菀青去国子监授课时,众多男先生和学生们向姜汶递信说女子不适合讲课的事情,苏菀青自然也知道。
苏家老爷为此还劝说过苏菀青,不是苏家不同意,而是这个世间就没有过女先生,是这个世道不同意。但苏菀青还是倔强地非要去教学,为了让学生接受她便经常准备讲课内容到三更半夜。
刚开始苏家人还想劝劝,苏家夫人就经常说道:“想要做一个女先生也不用这样勤奋,反正再勤奋刻苦也不会超过那些男先生。而且即使做的不好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去国子监混混日子就好了,到最后还是要回来嫁人的,不会一辈子都留在国子监。”
但女子回道:“即使不会一辈子都留在国子监,那我也要做好。更何况女儿是有这个能力的,祭酒大人那么看重女儿,当众维护女儿,女儿怎么能让祭酒大人失望。”说完便继续读书准备。
这下苏家人也无可奈何,随着女子的意去了。
当第一次去国子监讲课后,就让众多男先生和学生感到惊叹,也算是没有浪费这些天的刻苦准备。面对着他们的各种学问刁难,女子也有条不紊地回答了出来。
人们都以为苏家小姐苏菀青才华横溢,学识渊博,岂不知女子为了回答出这些问题,每天读书钻研到深夜。只是为了不让他们看轻女先生,不看轻她。最后的结果也很喜人,苏菀青赢得了国子监一众人的赞叹,连科举考题都能参与,让定京城中的人都记住了国子监中有一位女先生。
“这你不用感谢我,这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我只不过是给了一次机会,而你紧紧抓住了这次机会。”
“但能像祭酒大人这样给女子机会的人很少,这份恩情我也一直放在心中,不会忘记。”女子看着鸢尾花说道,“况且婆婆虽说有些刁蛮,但我也从未放在心上过。”
“所以当初你才不听我的劝告是吗?”姜汶看着女子问道,“我当初说过虽然方家的地位在京城中不低与苏家门当户对,方家老爷与方敬梓品行端正,但潘氏目不识丁,蛮不讲理,将来你因此吃大亏,方敬梓并不是你的良配。”
女子只是看着面前的鸢尾花,淡淡一笑,“祭酒大人当初说的话我没有忘,只是现在我已经嫁进了方家,如今说什么也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想把我的硕明养大成人,好好读书,到将来也能做一个先生。不能一辈子留在国子监是我的遗憾,我希望硕明能代替我进国子监教学。只是……”
苏菀青突然皱起眉头,连忙捂住嘴低下头,表情痛苦,似乎想要忍下什么东西。
姜汶见此有些愣,连忙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是吗?”
苏菀青连忙摇手,表示没事。但立刻变得苍白的脸色,额角上冒出的冷汗昭示着这并不是没事的样子。
姜汶紧盯着苏菀青,想要开口问话,却听到远处一丝温凉声音传来。
“都已经在喝药了,这还没事吗?”
祁泽走近随手拿出怀里的手帕递给苏菀青,苏菀青看了祁泽一眼,便接过手帕,说道:“谢谢祁大人。”同时声音也因嘴巴被手捂着变得有些沉闷。
“在喝药?韶仪,这是怎么回事?”姜汶看向祁泽问道。
“我和翰飞去膳堂调查时看到一个正在熬药的药罐,这个药罐还有丫鬟在照看,那就不会是仆从们生的病。现在看到方夫人这副模样,想必也只有方夫人在喝药了。”祁泽出口解释道。
姜汶皱起眉头,低头看向女子,“菀青,这是怎么回事?你一向身体健康,怎么会生病?”
苏菀青直起腰快速地把手帕握在手里背在身后,嘴角弯起柔和的笑,“我没事的祭酒大人,只是因为这几天天气有些凉,不小心得了风寒,过几天就会没事了。”
姜汶看着面色苍白的苏菀青没有说话,他们认识这么久了。他自然知道苏菀青的性格,表面上看着柔弱,内里其实非常要强。虽然不会与别人争夺什么,但在外人面前向来不会露出她的柔弱。
她嘴里说着没事,实际上恐怕早就生病了。只是从不让人看到,自己又性格内敛,从来不说,人们也就忽略了她。
祁泽看着苏菀青背在身后的手,手里的帕子上隐约可见鲜红的血迹。这怕是病得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病得还很严重。
方敬梓一直在边关,怕是还不知道,要不然就不会照常跑去边关了。潘氏一直不喜欢苏菀青,当然不会去管苏菀青的事。儿子方硕明年龄又太小,恐怕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母亲生病了。
这么一来,竟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位看起来沉静柔弱的女子其实早已病入膏肓。
祁泽和姜汶不由一直看着面前的女子,也许是眼中的同情心疼过于明显,女子抬头先是有些微愣,接着便释然一笑,“两位大人不必忧心,这只是个多年的老毛病,也早就习惯了。”
多年的老毛病?姜汶刚刚说过苏菀青一直身体健康,很少生病。这个病恐怕是嫁入方家后得上的。两人一直看着女子,一时无话。
苏菀青也是个聪明的女子,当然知道她这样的说辞苍白无力肯定是骗不过面前的两位。正要开口说话,就又皱起眉头拿起手帕咳了起来,声音愈加剧烈,听着就不由揪心。
“吱呀——”
正当两人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时,就听到一个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一个小男孩儿跑了出来,短短的小腿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还用着奶气稚嫩的声音说道:“娘亲,鸢尾花的‘鸢’怎么写啊?硕明想要为娘亲画一幅鸢尾花,但不会写字。”
苏菀青听到这个充满稚气童真的声音,想要笑着抬起头走过去,但刚收起手帕就又忍不住咳了起来。随着小男孩跑得越来越近,她也在努力压制咳嗽的声音,尽量不让小男孩听到。
方硕明小小的手里拿着纸笔,险些要握不住手里的纸笔,纸上有着几道歪歪斜斜尚不成形的字体,圆圆的小脸上也有几道浅淡的墨痕,显得狼狈又可爱。
姜汶看到方硕明离得越来越近,旁边的女子已经背过身努力压制咳嗽的声音。因在努力压制,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只能叹口气连忙走到苏菀青的前面,掩住了女子正在颤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