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完祝余的汇报,祁泽尚处于震惊之中,浑身发冷,当年竟然是这样的。她知道这个秘密的真相不堪,但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堪。
一时间祁泽竟说不出话,脑袋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
“主子……”祝余带着担忧的声音传来。
祁泽迷惘半晌后,才回过神,“没事,那兵符可找到了?”
“没有。”祝余摇头道,“我们的人也一直在找,可是都没有找到,任何可用的消息都没有。”
“爹爹很聪明,他藏的地方我们一时找不到是正常的。让我们的人继续找,寻找当年活着的人,也许他们会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祁泽语气十分平静。
“是。”祝余看祁泽的表情无异样,就放心回道。
祁泽垂下眼眸,让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后站起身,“祝余,等会儿让展诗不用来给我送午膳了,我出去走走。”
“主子。”
正在祁泽准备出房门,听到了祝余焦急的声音。
“怎么了?”祁泽转过身。
祝余把手里的油纸伞递给祁泽,“拿上伞吧,外面下雨了。”
祁泽有些呆怔,外面下雨了吗?
往窗外一看,雨水淅淅沥沥,天气都是雾蒙蒙的,烟雾缭绕,雨点落在窗前“劈劈啪啪”作响。
确实下雨了呢。
“好。”祁泽接过伞,转身离去。
祁泽缓缓走出浮生阁,走出祁府。雨水顺着伞缘留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渐渐地连成了一条线。把人与世隔绝,护在伞下。
但同时也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秋风瑟瑟,带着一丝寒意,把人吹得微冷。
祁泽看着前方,整个天地仿佛都被浸湿了,那屋檐,地面,墙头都沾染上了雨水的痕迹。仿佛天地间都融在了一起,又仿佛一直都是分开的。
不知走了何时,前面的景色未曾见过。只知道这是一条小巷,巷子弯弯曲曲,幽深窄长,青石板路也被雨水冲刷地干干净净,风不急不缓地吹着,眼前只有灰白黑的色彩,似是被遗忘。
似乎她的人生就是这个色彩吧,她好像也被遗忘了呢。
小巷里的人撑着伞漫无目的地走着,似乎想走到小巷的尽头。但尽头遥远,看也看不见。耳边似乎只有雨水的滴答声和风的呼啸声,就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喵呜——”
此时一个猫咪的声音响起,似乎因为这雨水,身上的毛已经被淋湿,还一直往地上滴着水。
猫咪冷的蜷起身子,静静地待在屋檐下,在漫长的小巷里似乎只是一个过客,一个马上就会消失的过客。
但祁泽知道这只猫咪不是过客,因为猫咪的身下有几只小猫的声音传出。这只猫咪是个母亲,而且已经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因为寒冷的风,冰凉的雨,小猫们瑟缩在母亲怀里。这位母亲也尽量蜷起身子护着自己的孩子,但还是被风吹得瑟瑟发抖,斜吹来的雨水打在早已湿透的身体上。
祁泽低头轻笑,眼中划过一丝悲怆,这几只猫也被遗弃了呀。
女子缓缓走到屋檐下,弯下腰把手中的伞遮在猫咪的身上,看了半晌后,继续往前走去。
这雨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冰凉呢,但却怎么也比不过心底的冰冷。
祝余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主子,经过调查。在主子三岁那年,圣上就把将军召进宫里,把兵符交给了将军。当时是南楚与北朔的最后一战,将军本来胜券在握,可是因为兵防图的泄露,南楚军队节节败退,全军覆没。将军不愿投降,作为俘虏,就自杀身亡,死在了南楚边疆。而这兵防图就是祁家泄露出去的。”
“在兵防图被泄露的前一晚,大老爷就被召进宫里,并拿走了兵防图,这整件事就是圣上暗中指使的。可在将军死后,兵符也不翼而飞,祁家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做了一个假的,交给了圣上。”
“而且夫人不是病死的,是喝毒药自杀的。在夫人死后,祁家派人在房间里找过兵符却没有找到。因为将军的荣耀功勋,最后就按照一品诰命夫人的仪式风光下葬。”
在祝余说完这番话后,祁泽就猜到了背后的一切。
父亲在世时,祁家风光一时,恐怕早就遭到了昭正帝的忌惮。功高震主,这是每个皇帝都不希望看到的事情。所以昭正帝才会把兵防图泄露出去,即使兵防图泄露,也要压制祁家。
为什么要交给祁闻,那是因为祁家早就知道功绩太高,已经被昭正帝惦记上了。所以为了保住祁家,他们就把父亲推了出去。
因为是父亲带给了祁家荣耀,只要父亲死了,威胁不在,祁家自然就保住了。
而父亲早就知道祁家在背后所做的一切,早就知道兵防图会泄露,所以这场战争必死无疑。但父亲还是去了,还是带着作为一个将军的荣耀死在了战场上。
所以父亲才把兵符藏了起来,他知道他死了,她和母亲就活不了。母亲知道这背后的一切,祁家不会留下这件事的祸根。但因为兵符消失,祁家和昭正帝急需寻找,父亲死了,那就只有母亲和她身上留有线索,所以三房才能留存至今。
她知道这背后定不简单,但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堪。那如今的祁家算什么,她的杀父仇人吗?她从小在杀父仇人的手下过活,看着他们享受着因为父亲带来的荣耀,又亲手把这份荣耀的提供者杀死。
自己杀死自己的家人,只为了能保住那可笑的地位和昭正帝的信任。
他们心安理得,也看着她从小被欺负却从未出手帮忙。因为她的价值只是能找到真正的兵符,即使死了,那颗冰冷的心也不会因此感到愧疚。
被自己的家人亲手害死,父亲当时会有多心寒,同时期盼着兵防图不会泄露,这件事不会发生,但偏偏还是发生了。
父亲当时自杀,不是因为兵败,更多的恐怕是对祁家的失望和心中的绝望。他用一生护着的君主要杀他,本应血浓于水的家人却是这场谋害的实行者,这怎么不让人心寒。
但为什么母亲是自杀的,她宁愿是母亲是病死的,也宁愿那碗毒药是祁家端来的,但事实就是母亲是自己主动服毒自杀的。
母亲只在想父亲死了,自己也要跟着前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死了,她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