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走了,这别院我也用不到,给思云姨也不算浪费了。”祁泽微低着头说道,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见祁泽不言语,思云便用着温婉的声音问道:“小小姐对于这次去北朔,是有什么疑问对吗?”
“嗯。”祁泽轻点一下头,“我不知道我为何会答应去北朔,明明我可以拒绝的。”
“但为何没有拒绝呢?”
沉默片刻后,祁泽回道:“不知道,只是当时我的心告诉我,我是想去的,我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但我同意去北朔的原因,我一直想不明白。”
“这是遵从内心做出的选择吗?”看着充满疑问的少女,思云用着温和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经历。
“在奴婢还是小小姐这个年龄的时候,我也有过疑问。将来我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而我又到底应该选谁与我一起面对这充满未知的将来。直到我遇见他,我的心中便有了答案。”中年女子扭头看向窗外正在耕地的中年男子。
“当初我从祁家逃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饥寒交迫。很多人害怕惹上事端,而纷纷远离我。在我饿的实在走不动,跌在路边的时候,他给我送了一个馒头,还防止我吃噎着了,递给我了一碗水。这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当时却是拯救了我一条命,而他也是第一个给我吃食的人。”
“之后,我凭借着我优秀出色的绣技进了一家绣坊做工,虽然钱并不多,但也可以勉强养活自己。当时,绣坊的老板娘也是个热心肠,看我只是一个姑娘家,就主动给我介绍一些青年才俊,尤其是一个刚考上秀才的青年,老板娘一直在撮合我们两个,说这位青年考上了秀才,极具才学,不久后若是能考上举人,我就是位官家夫人,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做工了。我容貌清秀,一看就不是个做苦力的命。”
“但当时我拒绝了老板娘的好意,也拒绝了那青年的求爱,因为我知道之后我的生活定是要到处躲躲藏藏,隐姓埋名,居无定所。那青年是要考科举的人,前途宽敞,又怎能因为我而放弃了他的仕途。没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到处流浪,东躲西藏,过着逃命般的日子。”
“等到我有了一定的积蓄,便告别了老板娘,准备离开那个镇子。可当天晚上,他也跟着我偷偷出了镇子,身上还背着所有值钱的家当,对我说我去哪儿,他就去哪儿,连轰都轰不走。我当时被气笑了,对他说之后我还会去更多的地方,难道你都要跟着去?但他很是坚定地点点头,说都跟着去。”
“所以我们成亲了,就在当天晚上,在一家破庙里,我们举行了婚礼,佛祖成为了我们两人成亲唯一的见证人。之后,我去哪里,他便跟在身后,背上我们全部的家当,也跟着到哪里。而他也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何要去这些地方,只是一直跟着。”
“每到一个地方,那里的老百姓都要问我,为什么你要找个又黑又丑的男人,一看他就配不上你。但我觉得他完全配得上我,他是第一个送我吃食的人,也是愿意跟随我到处流浪的人,而我需要的不正是这样一个人吗?这样一个愿意与我一起面对未来的人,我年少时的疑问其实在遇到他的那一刻,便有了答案。”
“内心的答案也只有自己知晓,自己到底最需要什么,也只有自己知道。”中年女子转过头,慈爱地抚摸着少女的头,说道:“小小姐这次去北朔,就去寻找答案吧。终有一天,你的内心会告诉你,这个答案是什么,而你又要对何人诉说。”
寻找……答案吗?她内心深处的答案。祁泽不由低下头。
“上次跟在小小姐身后的人,这次没过来吗?”
“嗯,他有些事情要忙,先走了。”祁泽沉声应道,心中还疑惑着思云提起阙煜干嘛。
只见思云微微一笑,歪头笑着说道:“那个人,看起来挺好的,温柔而又暖心,一看就是个特别会照顾人的人。”
祁泽:“……”思云,你确定你说的是阙煜?温柔,暖心,还特别会照顾人,这些压根与那家伙不沾一点边儿吧。
仔细瞅了瞅思云眼睛轻阖的笑脸,祁泽最终确定思云好像并不是在开玩笑,但阙煜也与这些词汇一点关系都没有。每次就他揪她的脸揪的疼了,下手还那么狠,每次都要疼上几天,让她恨不得一手掐死他。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祝余苍术调查回来的声音。
“我就说嘛,没人会发现的,现在定京城中所有人都以为主子死了,连圣上都罢朝三天了,不会有问题的。”苍术声音欢快道。
但祝余好像并不想理他,直言道:“我不是不放心定京城中的人会发现出什么,而是不放心你把碎尸扔到河里,万一没完全冲走,被刑部的人给打捞上岸调查出什么来,咱们就完了。”
“你还好意思说,为什么让我去扔碎尸,你是不知道那么多猪肉很沉的。”苍术气呼呼地说道,然后便又很得意道:“不过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我扔的河段是我挑的水流最急的,刑部的人想要打捞上来完整的,还是有些难度的。只是可怜了慕容晟,连死了都要再被人栽赃利用一番。不过,也怪不得我们,这个理由也是最好的不会被人起疑的理由了。”
“事办成了就好,这样主子就能全身而退了。”祝余松口气道。
苍术点点头,然后便气鼓鼓道:“不过我还是有些不爽快,凭什么让我去扔碎尸,你去拿刀砍人。你是不知道你下手有多狠,差点就要真的砍到主子了。”
“……主子武功那么高,我想砍到也砍不到啊,而且如果不下手狠,人们又怎么会相信是肆意报复。”祝余略显无奈道。
“哼,反正让我去扔碎尸,你在一旁歇着,我心中就是不爽快。”
两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时,就听到身后房间门开的声音。从里面走出了两名女子,其中一个身着一袭靛蓝色衣裙,头戴精美珠花,穿着绣鞋,如墨青丝垂至腰间,素手轻扶着门沿,微歪着头,与一名普通世家小姐无异。
苍术看了这副打扮的祁泽半晌,神情微愣道:“主子,你怎么又穿女装了?”
祁泽:“……”
祝余不由伸手扶额,苍术啊,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吗?
思云闻言笑出了声,一手搭在祁泽的肩膀上,头轻轻靠了过去。远远看去,就像关系十分要好的家人,像女子间正相互依偎说着亲密的悄悄话。
见到这一幕的苍术,也瞬间明白了过来,手一直指着祁泽,结巴道:“主子,你……你……”
“不行了,祝余,你掐我一下,让我确定一下这不是在做梦。”苍术用胳膊肘戳了一下祝余,而祝余也毫不客气地掐了过去。
“哎呦,娘呀,还挺疼。”苍术最终确定这不是梦,他的主子确实是个女的。
在苍术呆怔的眼神下,祁泽从房间门口缓步走了下来,并朝向门外的马车走去。
祁泽表现得很淡然,但苍术还是没有完全接受,追着前面清冷的背影,嘴里不停吆喝着。
“主子,你真的是个女的吗?为何不对属下说啊,如果说了,属下就不去操心主母的事儿了。不过,之后如果主子喜欢哪个男子,可以对属下说,即使那个人不愿意,属下也会把他给绑来。对于绑人勒索的事儿,属下最在行了,绝对会让主子满意的。哎呀——”
前面的人边往前走,边把手中的石子扔到地上,向前走了几步后,就用着十分优雅的动作俯身走上马车。
身后的苍术打了一个趔趄后,被砸的倒在地上,心中还不由感叹着果然就是主子,即使穿了女装,这熟悉的力道和疼的感觉还是一点都没变。
祝余更是捂着脸,无颜面对身后正站在别院前挥手告别的思云夫妇。
看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祁泽垂眸深思着。
她是要去寻找答案吗?这次去北朔对她而言充满着未知的危险,戚家又是一个怎样的家族呢?
这些等她到了之后,就全都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