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哒哒、踏雪驰骋。 百十里的路,在有冰雪的情况下,走得并不算快。 幸好这几匹马都是脚程快的好种,从上午走到太阳落山前,总算是赶到了铁刹山观阴河。 “吁~” 岳观潮勒紧缰绳,宋思媛见他停下马车,掀开轿帘走下雪地,拿起舆图说道: “玉瓶镇到了!” 在二人眼前,即是坐落在河畔山脚的玉瓶古镇! 仔细观察,观阴河早已结冰成凌,多数河道都被厚重冰层封闭,在夕阳余晖下,可见冰面荡漾金黄光芒,河道好似在山间休憩的蜿蜒蛟龙,镶嵌在白山黑地间,偶然有露出雾凇的松柏,如零星绿珠点缀河畔山巅。 那金黄龙尾刚好探入无数野山,河东为观阴山,河西为铁刹山,沿着河流繁衍出几个小村落。 玉瓶古镇就位于龙尾河东岸,乃观阴山附近村落面积最大之地,古镇轮廓整体看起来如同枫叶桃花,多数民居好似棋盘沿着山路河畔分布,可见古楼如云、行人熙攘。 众人的目光转向古镇尽头的观阴山! 这座观阴山与铁刹群峰不同,铁刹山有多峰聚合之像,状如盛放莲花。 观阴山的几座山峰几乎呈直线分布,高低起伏、大小相间、山体绵延,一端靠近观阴河,一端融入其他野山,看起来就好像书生文房里搁置毛笔的“山”字笔山。 在最高峰中,可见巨大横缝斜裂山体,有古楼庙观依山起势,修建进山壁裂缝,这些古式楼阁好似悬浮在山间,唯有几条山道蜿蜒进山体,大概是攀登进山的路。 孙大乔见停下马车,也从车厢出来,望着绵延到山坡河道上的镇子说道: “铁刹山下、观阴河畔,玉瓶古镇,十多年过去了,还是又回来了。” 孙大乔的话,叫岳观潮一通挖苦:“你还有心事怀古呢,赶紧找地儿住吧,我看着玉瓶镇不像是贸易镇,估计没有松江镇那样的会馆客栈,老百姓都得猫冬,不知道愿不愿意收留我们。” 猫冬,是北方老百姓应对极寒天气的无奈之举。 东北的冬季,从十月份持续到来年三四月,更远一点的兴安盟,更是只有寥寥数月暖阳天,接近半年的时间都处在极寒天气里,旧社会的老百姓压根做不了工、种不了地,如果再大雪封山刮起白毛风,那更是连打猎都不能够,多会在冬季来临前准备够过冬吃的粮食荤腥儿。 等大雪来临后,成天躲在家里烧暖热炕不出门! 寻常老百姓不比地主家,粮食肉类塞得满坑满谷,能准备的无非是自家几口的吃食,想接济外人几乎很难,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好几口人,几天的口粮那都不是好准备的,要真有人看见他们这些人来借住,不轰出去就不错了。 “别着急啊,大侄子,我当年来铁刹山的时候穿得破破烂烂,就是求人去收留也没人敢留,我是到那山上寺庙里过了一夜,这才第二天启程去的铁刹山,不知道那和尚还在不在,要在的话,说不定还能去过夜呢。” “行,反正现在日头也快落山了,我们八成能赶过去。” 冬日夜寒,他们也不敢再耽搁,沿着镇外山路,来到观阴山脚下。 那山路虽崎岖难平,马车七拐八拐,倒也能勉强把他们送到横缝古楼前,他们停车下马,沿着石板走向山门,随着众人走进山缝中,所见到东西也越来越多。 横缝并不狭窄,这里不但能容下整座庙观,甚至还能在庙观和石壁上见到大片灌木,这里没有被积雪吞噬,反而还保留着长青植被。 再仔细看,可以见到灰瓦红漆的庙观殿房在石墙中溜出半角鸱吻,那山门的牌坊年久失修,屋檐多有破损,可见瓦片下露出梁架枋木,好似永不结痂的伤口,阴森破败。 “嘭嘭嘭~” 岳观潮敲响山门,片刻后门内窸窣响动,随着掉漆木门打开,一个老僧从门后探出半个身体。 “你们找谁?” 岳观潮看向老僧,老和尚的个子不算高,只到他的肩膀上下,身体不干不瘦不肥也不胖,古铜肤色皱纹深重,可见头顶结疤,他内穿深灰棉衣,外套百家布缝制的杂色袈裟,手中檀香珠串已经包浆浸润,满是油光。 再仔细看向老僧五官,浓眉单眼、肉锤佛耳,眉毛斑白,厚唇有福,那国字脸已经见肌肉松弛,堆在鼻子两边形成两道泪沟,看着就是个常伴青灯古佛的苦行僧。 “古明禅师,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