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远极远的一声鸡啼,唤醒了秋舫,昨夜与何望舒肆意畅谈,睡得极晚,这时还未完全醒转,他缓缓揉揉眼,瞧见东方露白,已映的屋里有些微亮。
允许他发蒙的时间并不多,不过几个眨眼之间,他心中蓦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有人,就在门外!
秋舫心头重重一颤,暗骂自己太过大意了一些,酣睡一夜,竟未能察觉到门外已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散发着强大气息的人。
隐约之间,秋舫似乎感知到此人究竟是谁。念及于此,他连忙抓过外衣,胡乱套在身上,便一个箭步,将老旧的木门推开。
随着“吱呀”一声响,映入秋舫眼帘的还有一个高大而沉稳的背影,正安然站在门外的小片空地上,轻轻仰脖,瞧着一旁被秋风刮得沙沙作响的大树。
“见过宗主大人!”
果不其然,眼前的男人正是风政,此时他手中正捧了一只青花细瓷杯,里边盛着大半杯热水,在晚秋的清晨里,一阵白色水汽腾腾向上。
秋舫见到他杯中茶离见底还早,默默一算,便猜到风政来此还不算太久。
风政背对秋舫,听见秋舫叫他,并未说话,而是将茶杯轻轻抬起,再吹上几口冷气,做完这些,才缓缓呷了一口,茶香也跟着扑鼻而来,令刚起床的秋舫瞬间清醒过来。
风政越是不说话,秋舫心中便越是困惑。堂堂的墨宗之主,又为何会挑一个大清早的时候来下人的住处候着?又为何站了这么半晌,却还是一言不发?
疑问充斥于秋舫心间,但风政一时不肯开口,那他也不敢再多问。
“玄霄九雷瞳,好宝贝。”
风政突然转过头来,眉梢微挑,嘲弄说道。
秋舫大吃一惊,被风政这没由来的一句话给震住心神。
但他怎肯就范,只是悄然抿了抿嘴唇,眉头一蹙道:“宗主大人所说何物,要小的去找来么?”
说罢,他这才将埋着的头抬起,露出他酝酿已久的疑惑神色,单是如此看来,倒真像是对玄霄九雷瞳一概不知的模样。
便在此时,风政并没有马上回答秋舫的问题,而深沉地瞧着他,就这样瞧了半晌,直将秋舫瞧得背心发毛,心中发颤,才突然微笑道:“我都听说了。”
难道...叶绫雪告诉他了?
秋舫心中惊疑道,但他转念一想,以何望舒昨夜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口气,即使大将军要与墨宗合作,也不会与东极门为敌。毕竟两头下注的行为无异于刀头舔血,极其考验推行者的微操手段,不然一个不慎,便会两头不讨好。
正基于此,大将军才选出叶云这样一个经验老道的门客亲自来洛城操办相关事宜。
而叶云自然心领神会,特地带上与傅芷交好的叶绫雪,一来是为了带她出来历练一番,二来是以孙女与小姐之间的友谊为锚,在与墨宗相交的过程中,借机与东极门的人见一见面,叙一叙友谊,以免误判。
这些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东极门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毕竟冲突的根源是人君与大将军,若是他们二人消除心中隔阂,那大将军府与东极门自然是亲上加亲。
这样想来,叶姓爷孙必不可能选择泄露自己的秘密,可风政为何说出这些话来?
一连串的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好在少年郎见风使舵的本领没有,却有一副犟脾气。他在心中盘算道:“除非他今天把我眼睛挖出来,否则也不能承认此事。”
想通此节,秋舫再度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来,嗫嚅道:“宗主大人,小的有些听不明白。”
风政五官深刻,身材挺拔,看起来便有种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可他却骤然间笑起来道:“星儿都说了,她选了你,做他的贴身侍卫。”
秋舫闻言却愣了愣神,这风政说话怎么上文不接下文的,刚才还在玄霄九雷瞳,这一刻,又突然说起风随星来。
若是秋舫真这么容易便被吓倒,也太小瞧他这犟脾气了,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势他拿捏十足,竟主动提及道:“承蒙小姐信任,令小的担此重任,日后还得勤加修炼。只不过宗主大人刚才所说的玄霄九雷瞳,是需要小的去哪里取来么?”
风政望了他一眼,不着急搭话,反倒是双手端着茶杯,缓步向着柴房走去。
不过数步,风政便走到门口,他伸手将木门轻轻推开,熹微的晨光随之落在屋内,零零散散,颇为微弱。
“我记得你姓王。”风政冷冷说道,眼睛也四处张望。
秋舫微微蹙眉,思绪急转,也不知道风政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他也不敢怠慢,思索之后赶忙答道:“回宗主,小的姓王名谷芽。”
“谷芽入药,健脾开胃,瞧你可不像胃口甚好的模样。”风政又淡淡笑了起来。
“家中缺食少穿,所以吃得少了些。”
“哦。”风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将茶杯轻轻放置在旁边的一方小桌子之上,秋舫人勤快,时刻记得打扫屋子,这桌面瞧上去倒也干净清爽。
将茶杯放下,风政将双手负在身后,又从门口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