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这天上呆着了,这里没有我的母后、阿父和阿兄,”
泣露听着她的话,脸上的神色一僵,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如喷泉般爆发,她挪了挪唇,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出声,身体也无法动弹了。
:“这里也没有阿舟。”
沈华姚自顾自的说着,并不理睬泣露恐惧央求的眼神。
:“我要回人间去见他们。”
她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是雀跃。
沈华姚抬起手,摸了摸泣露的脸庞,无声的看着她的眼睛。
最后提着裙摆赤足走出了定云宫。
定云宫离往生树极近,因此连带着一起封了起来,不允许别的神仙通过。
大风挟裹着嫩粉色的花瓣朝着四方袭去,沈华姚一路往风来的方向走。
她在天上呆了多久了,久到连她自己都无法记清了。
久到人间的那些事开始模糊,阿父阿兄和母后的面容也随着时间在脑中消退。
可沈华姚不敢忘。
被贬下八重天的一千年里,沈华姚不停的去回忆他们,回忆人间,
去回忆她的阿舟。
若是连她都忘了,又还有谁能记得他们呢。
她不要再在这索然无味的天界呆了,她要回人间。
沈华姚看到了枝蔓繁茂的往生树,其上艳粉的往生花美得灼眼,压得茂盛的枝丫垂至地面。
她走过去,倚着树干坐了下来。
沈华姚从袖中掏出了一沓厚厚的信,又取下腕上的玉镯将那沓信压在了树干旁。
有花瓣落下,遮住了信上的‘怜安’二字。
做完这一切,沈华姚又倚着树干静静的坐了一会儿。
微风拂过她的面庞,天光透过缝隙,眷顾她似的落下。
天地寂静,
万籁无声。
一阵横穿血肉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沈华姚只手穿过腹部,掏出了其中滚烫明亮的金丹,鲜血随着伤口的破裂汩汩的往外流,而沈华姚因为剧烈的痛意流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她颤抖着手用一块丝巾包裹住金丹,与那沓信一同放在了一起。
接着沈华姚又从袖中取出了殒命刃,流着泪将它往心口扎去。
殒命刃是她一千前在停舟的寝宫中带到八重天的,能使人或神魂飞魄散,再无转世之日。
可殒命刃无法在结界中使用,沈华姚一直找不到机会用它。
今日总算如愿了。
沈华姚流着泪,却笑了起来。
太痛了啊,她从来都没有受过这种痛,
从来都没有人舍得让她受这样的痛。
她要去见他们,她不怕痛。
:“母妃!”
一片寂静被来人的低吼声打破。
沈怜安看着不远处的血色,连灵力都忘了用,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沈华姚的身前。
他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往日的波澜不惊消失殆尽。
沈怜安张着唇,发不出声音来,他什么都来不及问什么都来不及说,疯狂的将灵力往沈华姚的伤口输送。
沈平欢方才告诉他母妃被贬下了八重天,他便连面圣都顾不上,就匆匆的下界来寻她。
在他刚踏入八重天那一刻,磅礴的灵力便在往生树的方向爆发。
不安、恐惧袭上心头,沈怜安什么都顾不上去想,就匆忙的赶到了这里。
而他所有的不安都化作了眼前这幅场景。
沈华姚眼神溃散,茫然的看着沈怜安,半晌,她嘴角的笑淡了下来:“怜安?”
:“母妃舍不得你。”
沈怜安什么也没问,在沈华姚最后一个字节落下后立马应声。
:“舍不得就不要离开我!”
他的眼泪瞬间就湿润了眼眶:“是不是天帝,是不是他欺负你,我去杀了他,我去杀了他!”
沈怜安崩溃的喊。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报复他,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
沈华姚无力的垂着头,这回眼泪落得凶了,:“没有,怜安,没有。”
:“死亡并不是对他的报复,而是解脱。”
:“不要与你父皇作对,你会受伤的。”
她气若游丝,低声的说着这些宛若告别的话。
:“母妃,舍不得你…”
沈华姚舍不得怜安,可她太想回家了,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
她真的太想回家了。
她不是神,而是窃了别人灵力的凡人,九重天容不下她,停舟容不下她,天后容不下她。
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是个凡人,一辈子只能活几十年,而她已陪了怜安数万年。
够了。
她要回家了。
沈华姚的视线开始模糊,耳中响起一阵嗡鸣,怜安的哀求质问所有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而沈怜安的面容在沈华姚眼中渐渐的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
她的记忆瞬间回溯到了人间的那个晚上,阿舟也是如此乞求着自己不要离开。
阿舟那时说了什么呢,
他说,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