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昭四万年,武神之首沈怜安被贬为堕神。
同年,天后琉白珠死于雷劫,鲛人族灭族,三界动荡。
衡昭十三万年,沈怜安重回天界,第二年登基为帝,继号朔泽,
永光一万年,伏阳天帝陨落。
男人盘腿坐在桥上,长指不断的在桥面上反复刮划。
而与他有些神经质的行为不同的,是他堪称华贵的装扮。
缀着流苏的发带束起利落的高马尾,暗蓝色的长袍绣着繁复华美的纹样,其上的银光在动作间流连。
男人的相貌却比这华美繁复的衣袍更加夺目吸人。
:“旁人一辈子才来苦海一次,伏阳天帝倒好,这是第几次了?”
女人轻飘飘的话在一丛花树木林间传出,来,停舟掀起眼皮,眼底一片乌青,眸光却诡异的发亮,他冷冰冰的开口,
:“不出来吾就端了你的老巢。”
话落,大地震动,停舟周围鸟语花香的仙境猛然变成了一座色调暗沉的宫殿。
一袭紫衣的孟婆交叠着双腿倚坐在主座上,抬手端详着自己手上花哨的丹蔻。
:“你们神族的人都是这样臭脾气吗?还是说就你伏阳天帝一家才这样。”
:“七万年前永光天帝也说要把本尊的老巢端了,本尊若不是看在他人生得标志,早就让他留在这渡命河与那些孤魂野鬼作伴了。”
她妖妖娆娆的说完一席话,又换了个姿势靠在座椅上,停舟在这间隙中站起身,并不接她的话。
孟婆没听见动静,举着手,挑着眉往下瞧。
:“哟,陛下穿成这样是要去和哪个仙子私会呀?”
:“本尊可记得陛下孤寡好几万年了,怎么,这次开窍找着新欢了?”
停舟这次应了声,抬起手,一颗浑圆的血红色明珠浮在了他的手掌上方。
:“没有新欢。”
他用手掌包裹住血珠,拇指轻柔的磨蹭着光滑的表面,:“吾要见的只有一个人。”他顿了顿,:“但她的魂魄太碎了,寻常的方法根本无法供她养魂。”
:“吾此次来找你,便是想知道如何才能供养碎魂。”
停舟止住话头,看着血珠上的流光,目光眷恋:“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吾有。”
九万年前沈华姚死于殒命刃,魂飞魄散之际,沈怜安启用祭命之阵,留住了她部分的魂魄。
直到沈怜安重回天界,停舟才知道沈华姚,还有魂魄留在这世上,而沈怜安走南闯北,遍寻法术,都没能找到能养碎魂的法子。
故而他回天界,才把沈华姚的魂魄移交给停舟。
:“那个凡人?都过了这么久,伏阳天帝竟还念着她。”
孟婆来了点兴趣,直起身子,兴致勃勃的发问。
停舟冷冷一笑:“创世神死了如此之久,你这老妖婆可曾忘过他一分一秒?”
话落,孟婆愣了愣,最后悻悻作罢,嘀嘀咕咕的抱怨,:“你们家的人都一个臭脾气,谁看上谁倒霉。”她施施然地提着裙摆走下台阶,:“给得起本尊想要的,本尊自然会帮忙。”
停舟看着她靠近自己,皱眉,广袖一挥,祭出了自己的命剑横隔在二人之间。
:“吾的命剑可以给你。”
每任天帝的命剑都是由创世神流传下来的,上古神剑诛邪,它本应随着停舟的退位而传承给下一任天帝,可沈怜安血脉不纯,无法成为诛邪剑新的的宿主,于是这把神剑便一直留在停舟的手上。
孟婆的脚步停住,双眼打直的看着眼前极清极冽的神剑。
:“除了世代遗传的神脉,天上地下,创世神留下的唯有此物。”
:“左右沈怜安之后再无人能用这把剑,吾给得起你,就看你愿不愿意收了。”
停舟云淡风轻的说道,他并没有体现出一个求人者该有的谦卑,反倒嚣张无礼,事不关己般地高高挂起。
原因无他,停舟来此寻孟婆,无非是因为她的旁门左道多,可若孟婆不配合,他也能用自己漫长的生命去等沈华姚活过来的那一天。世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孟婆能知道供养碎魂的方法,三界之中便也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他耗得起。
但孟婆一遇见有关创世神的事儿就变成了软骨头,她目光痴迷的打量着神剑,口中低喃着:“帮,怎么会不帮,本尊最热心肠了…”
停舟收回诛邪,孟婆的视线紧随,伸出手要去抓,却抓了个空,反倒踉跄了几步。
她略略尴尬的收回手,端正姿态,清了清嗓子后道:“虚空之门可穿梭时空,回到过去。本尊可帮你将碎魂投至那凡人身上,它随着那凡人在虚空之门中将前尘往事轮回一遍,魂魄自然会慢慢成型。”
孟婆说得轻巧,可事实上虚空之门开辟于灵力最旺盛的混元世纪,受灵力滋养,从古至今能打开虚空之门的人寥寥无几,进入虚空之门的人极易受其反噬,轻则修为尽散,重则灰飞烟灭。
:“上一次打开虚空之门的是妖族圣女,天生天养的凤凰,本尊听说她打开虚空之门后将将养了一万年才把耗尽的修为养回来,”
孟婆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停舟身上:“你若进入虚空之门,本尊只能将你的魂魄投身至别人身上,你的灵魂宿于他人,便不可轻易改变那人的命格,若你在虚空之门中显出真身,被察觉出是外来者,将会受神魂燃烧之痛。”
:“当然,你若不同那碎魂进入虚空之门,倒更保险些。”
:“毕竟其中的苦,可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停舟听着孟婆的话,垂眼看着手心中的血珠,
看着沈华姚破碎的魂魄在里面碰撞。
:“吾可以。”
他低声道。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所有的痛苦早在沈华姚死的那一刻开始积攒、开始腐烂、开始麻木。
到现在,他早已不会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