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鬼?
左思整个人都有些懵逼。
虽然自打成为地狱新生第九层面的领主,拥有独一形态的大魔鬼之后,他就实质上就可以被归属到类神力的范畴,能够接受凡人的信仰和崇拜,并且赐予相应的神术、魔法力量。
可问题是,左思压根不记得自己在费伦大陆上传播过信仰,更没有这方面的计划跟打算,只是用阿托娜做了个小小的测试而已。
但是现在,他的信徒数量居然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伟大的真理之主,我是个愚昧、愚蠢的迷途羔羊,渴望能够得到您充满智慧的指引。”
塞露尔匍匐在地上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随后仰起头用满怀希望的眼神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伟大存在”。
身为一名曾经崇拜过正义之神提尔的圣武士,她非常清楚能够与凡人建立起稳定信仰连接的生物,基本不是神明就是某种强大的类神力。
所以旁边那个娇小可爱的萝莉并没有撒谎。
她或许真的可以得到一个让自己不再迷茫、痛苦的答桉。
“阿托娜,你对她做了些什么?”
左思转过头盯着保持人类外形的小魅魔,用不是很确定的语气询问道。
“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不忍心看着这位圣武士大姐姐承受巨大的精神折磨,所以给了她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跟建议。”
阿托娜脸上一如既往挂着天真无邪的表情解释道。
由于有信仰的连接,所以很容易就能判断出魅魔萝莉并没有说谎,她是真心想要帮助对方……
等等!
圣武士?!
左思勐然间醒悟过来,用略带惊讶的语气问:“你堕落了?”
“是的,我堕落了,不再信仰善良和秩序。
因为它无法给我内心之中的痛苦和迷茫一个明确的解答。
而且我意识到,正义拯救不了散提尔堡的人民,更无法拯救那些明明已经品尝过苦难滋味,可是却依旧想使用暴力手段去伤害别人的奴隶。
我真诚的恳求您,让我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为什么我善良的初衷,最终会制造出一场可怕的混乱与灾难。”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塞露尔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其中一只手死死攥着正义之神提尔的圣徽,连皮肤和肌肉被割破流出鲜血都没有一丁点放松的意思。
“原来如此,我想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凭借信仰的连接,左思毫不费力搞清楚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无非就是这位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年轻女性圣武士,想要趁着邪恶自相残杀的时候,利用军官的身份把城内饱受压迫的奴隶解救出来。
然后给他们分发食物、武器和盔甲,打算组织起来伺机而动夺取散提尔堡的控制权,彻底改变这座在费伦大陆上臭名昭着城市的面貌。
不过塞露尔犯了一个所有理想主义者都会犯的错误。
那就是把人性想象的太过于美好,认为当奴隶重获自由之后,肯定会愿意跟自己并肩作战,为了美好的明天而奉献一切乃至生命。
可实际上呢?
当这些奴隶拿到武器和盔甲之后,立刻便从受害者的身份转变为施暴者,开始不受控制的胡乱杀人、抢劫、强奸,就连不满十岁的儿童都不放过。
整个局势在短短不到十分钟就彻底失去控制。
根本没人在乎塞露尔这个圣武士,更没人愿意听她的领导跟命令,最终演变成为一场恐怖无比的暴乱。
为了坚守内心之中的正义,塞露尔只能对这些奴隶拔剑相向,斩杀了大量原本是要解救的受苦之人。
】
再加上亲眼目睹正义之神提尔化身降临,但却没有给与自己任何帮助和指导,她最终在魅魔萝莉一连串的质问下彻底崩溃,走上了堕落的道路。
事实上到了这一步,就算没有阿托娜,塞露尔的堕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因为这根本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信仰动摇,而是认知与残酷的现实出现了严重对立。
搞清楚这些,左思这才用略带感慨的声音说道:“我想你一定很困惑,为什么在正义之神教义中应当去帮助和解救的奴隶,会突然变成一群可怕的暴徒,对吧?”
“是的。”
塞露尔认真的点了点头,目光中闪烁着强烈的期待。
“其实原因很简单,你把受害者和好人的概念搞混了。
或许所有的加害者一定是邪恶阵营,但受害者却并不一定都是善良的。
我不否认他们当中肯定有不少都是无辜的善良人,但也绝对会有在长期遭受折磨和虐待的过程中,内心已经完全被仇恨吞噬的疯子。
这些人的愤怒就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旦拿到武器甚至不会想着逃跑,而是渴望以最残忍方式杀死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当着仇敌的面奸淫他们的妻子和女儿、杀死他们的亲人、朋友、宠物。
介于大部分奴隶日积月累被迫压抑着的情绪,只要有人站出来稍微扇动一下,很快便会形成恐怖的羊群效应。
即便有个别心存不忍的善良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被群体所裹挟。
等他们的手上被迫沾染上鲜血,品尝到施暴所带来的强烈感官刺激跟愉悦,最终也会不可避免的沦陷。
其实人性这种东西往往具有两面性。
尤其从善良堕落到邪恶,很多时候只需要打开道德的枷锁,把内心之中的欲望和兽性释放出来就可以了。”
左思用非常简单直接的语言,说出了对方这次解救奴隶之所以会失败的原因。
塞露尔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紧跟着又问:“那您觉得应该怎样做才能避免类似情况的发生呢?”
左思非常干脆的回答道:“很简单。
在发现有这种苗头的时候,立刻把那些带头的家伙从人群中揪出来,然后当众杀死他们,并宣布严苛的纪律。
紧跟着再从人群中挑选出那些愿意跟随你的人作为下层军官,搭建起一个最简单的指挥控制体系。
如此一来,当奖励与惩罚机制被建立起来之后,这支奴隶起义军也有有了秩序。
他们不再是一群乌合之众兼暴徒,而是可以去夺取政权的军队。”
“可……可如果按照您说的那样去做,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违背了圣武士守序善良的原则吗?”塞露尔明显还有些纠结。
左思轻笑着摇了摇头:“呵呵,崇尚正义、善良和守序的圣武士固然值得尊敬。
但请恕我直言。
在很多时候,那种对自我不容沾染上一丝污点的苛刻要求,完全就像是一道无形枷锁,将他们牢牢限制在十分有限的范围内。
如果你真正想要做点什么来改变这个世界,千万不要选择去当圣武士。
尤其像解救奴隶、带领他们推翻现有的政权,必须要采取很多倾向守序邪恶的举动才有可能赢得胜利。
比如说暴力镇压奴隶中那些想要发起暴乱的领头人。
再比如说用严格的纪律把奴隶训练成合格的士兵,禁止他们从事一切跟掠夺相关的事情。
如果你还是不能理解,那就想想正义之神提尔的教会与竖琴手同盟之间的区别。
尽管在很多人眼中,他们都代表了善良和正义本身。
但实际上,前者追求的是程序正义,即必须要通过搜集罪证和进行审判的方式来定罪。
这样做的好处是不容易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缺点是会让很多狡猾的罪人逍遥法外。
相比之下,后者追求的则是结果正义。
即不论使用何种手段,只要能让邪恶之徒的计划破产,干掉他们的首脑就可以了。
为此,不管是暗杀、下毒、撒谎、利用他人都是可以被允许的。
这种做法的好处是无需调查、举证、审判等一系列繁琐的程序。
只要确认一个人该死,那么就能够立即对其采取行动。
但缺点是他们这种做法完全无视法律和秩序,非常容易造成大范围的恐慌跟社会动荡,以及民众对某个国家和城市执法人员能力的不信任。
无论如何美化,竖琴手的所作所为都必然要归类到恶性的暴力犯罪中。
而且由于竖琴手同盟内部松散的去中心化管理,导致每个区域的负责人都拥有极高的权限。
很多时候仅凭一份不知道靠不靠谱的情报,他们就能直接判定一个人的生死。
可谁又能百分之百保证,在这些被杀的所谓恶徒中,没有一两个是因为错误判断而误杀的可怜人呢?
另外,竖琴手无所不用其极的举动往往会造成连带伤害。
去问问那些被他们利用过人的感受,就会明白为何竖琴手同盟明明是好事做的比较多,但却仍旧会遭到那么多人的唾弃跟反感。
所以在我看来,守序善良太过于束手束脚,很难对现有的状态做出颠覆性改变。
混乱阵营又太过于随心所欲,会让社会一直保持在动荡不安的状态,根本不懂得维持秩序的重要性。
唯有守序邪恶既能构建出稳定的社会秩序,同样也能让统治者有足够的手腕跟力量来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威胁。”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塞露尔用力丢掉手中被鲜血染红的圣徽,感受着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足足一分钟之后才开口说道:“您的意思是守序是必须的,但邪恶只是一种手段而非结果。当想要去做一件认为对的事情,就不要在意在这个过程中的行为是善良还是邪恶,只要最终结果达到预期就算是成功。”
“没错!这也是为何,整个费伦大陆上绝大部分上层统治者都是守序邪恶阵营的原因。
政治一种妥协的艺术,同时也是人性中最肮脏、最丑陋一面的体现。
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是没办法在这场游戏中成为一名合格的玩家。
所以那些真正被民众称道的优秀统治者,其实都是以邪恶的手段行善良之事。
他们会用一切手段镇压反抗声音、打压乃至杀死自己的政敌,推动自认为会带来经济繁荣的政策。
经济繁荣则会让所有人都从中受益。
相信我,对于民众而言,没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更让他们高兴的事情了。”
说完这番话,左思抬起手打了个响指,把这位女性堕落圣武士身上大片已经干涸、发硬的血迹清理干净。
“感谢您指点!
我不仅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同样也明白了未来应该走上一条怎样的道路。
从今天起,我就是您最虔诚的信徒,以传播您的教义和信仰为己任。
所有的统治者都应该多聆听您那令人振聋发聩的声音,理解您那充满智慧的理论。”
塞露尔激动的浑身颤抖,捧起左思一只手,跪在地上不停地深情亲吻。
没过一会儿功夫,从她身上延伸出来的信仰连接就变得更加清晰,紧跟着一团【邪恶灵光】从天而降,与之一起出现的还有【黑暗祝福】。
不用问也知道,这位堕落圣武士彻底变成了信仰左思的黑暗卫士,也就是圣武士的反面。
大部分圣武士在堕落后,基于其守序的特性,差不多都会选择成为黑暗卫士而不是其他职业。
毕竟在堕落之前的圣武士等级越高,堕落之后成为黑暗卫士获得的额外能力也就越强。
“告诉我你的名字,信徒。”
左思盯着这第二个建立信仰连接的女人,心底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无意之中挖了正义之神提尔的墙角。
要知道每一个圣武士都拥有金子般珍贵的灵魂,无论是圣洁的还是堕入黑暗的。
既然对方主动送上门来,那自然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我的全名叫做塞露尔·暗冀。”
女人不假思索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姓氏。
尤其是在提到姓氏的时候,她明显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
“塞露尔·暗冀?!”
左思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瞬间根据这个名字联想到了一系列的事情。
如果没记错的话,要是没有他本人的出现,眼前这位堕落圣武士会在希瑞克彻底毁掉散提尔堡之后,带领着一批手下迅速崛起,并成为这座满目疮痍城市的实际掌控者。
但由于被一只叫做奥格斯的深狱炼魔盯上,因此塞露尔·暗冀很快便在前者精心布置的陷阱下走向堕落,最终成为复活暴政之神班恩的黑暗卫士。
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仅次于傅左尔·钱伯瑞的二把手,不仅个人战斗力出色,同时还是个优秀的指挥官兼领主。
捡到宝了!
弄清楚塞露尔所拥有的价值之后,左思立刻浮现出极具亲和力的笑容,抬起手温柔的抚摸着对方的脸颊与细长白皙的脖颈,然后贴在其耳边低语道:“塞露尔·暗冀,你的命运注定不凡。现在我赐予你来自地狱的力量,希望你能好好的运用它。”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一个独属于左思的标记直接被烙印在了堕落圣武士的灵魂深处。
紧跟着,一股地狱第九层面的能量顺着指尖源源不断被注入盔甲、武器、身体和灵魂之中。
还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塞露尔身上的金属盔甲就变成了深黑色,并且带有暗红色的花纹。
手中的剑更是呈现出带有秽恶伤害的地狱之炎。
至于身体上的变化则相对较小,仅有看不见的后背上多出了一个类似六芒星一样的复杂图桉。
等这一切结束之后,塞露尔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充斥在身体里的惊人力量,再次用康慨激昂的语气说道:“吾主,请允许我向您表达最最诚挚的谢意。您康慨的赐予是我一辈子都无法报答的恩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献祭自己,成为您在这个世界上的使者。”
“去吧,去做任何你想做、并且认为正确的事情,我期待着你能给我带来惊喜。”
说罢,左思随手回手召唤出一匹炼狱马送给自己的黑暗卫士当坐骑。
塞露尔站起来单手抚胸鞠了一躬,随后才翻身上马朝着城外的方向一路狂奔?
?
对于散提尔堡这座城市,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打算去费伦大陆的其他地方走走,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适合的统治者来传播今天学到的知识和思想。
目送这个年轻的女人渐渐远去消失在夜幕之中,阿托娜这才凑过来问:“主人,塞露尔跟我一样也是您的信徒了吗?”
“啊!是的。
不过她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她究竟能走多远,更说不准她能做到哪一步。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相比起她活着时候能取得的成就,我更期待死亡之后她的灵魂前往地狱能带来怎样的惊喜。”
说罢,左思摸了摸魅魔萝莉的小脑瓜,同时给还在热衷于抢劫的维尔梅斯发出了撤退信号。
】
等炼狱红龙依依不舍拖着一个塞满财宝的箱子回来后,这才启动传送魔法集体返回位于阿斯卡特拉的法师塔。
但他却并没有停留太久,又立刻启程前往朦胧之域,打算去试探一下充满神秘感的远古死亡之神耶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