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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茹温柔地扫了张易之一眼,见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便笑着向崔湜道:崔舍人自管拿去看吧!
崔湜早已被好奇心弄得心痒难挠,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小娘子为何会露出方才那样的神色,见王雪茹这样说,也不客气,立即从桌子上拿起那张纸,念了起来: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越是往下念,崔湜的心越寒,而旁边的那些才子们的眼睛则是越的亮。就连武崇训这个不懂诗文的家伙,也从大家完全不一样的表情里,看出一些端倪来:这诗,肯定非同寻常!
当然非同寻常,李商隐的《无题》虽然没有题目,自来就是情诗中的极品,尤其是那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一句,简直就是千古以来名句中的名句,精品中的精品。凭着这诗,要是还震撼不住眼前的这些自封的才子,张易之也就没有办法了——他肚子里没啥货,除了这,也就能背一些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一类的。
这短短的一诗,有一半的字都是王雪茹亲手所书。写完之后,她又是一遍又一遍地看,早已将它倒背如流,但听见崔湜以颤抖的语声念出,她又是感慨万千,心中柔情,难以言喻。
他这是在暗示我和他之间‘心有灵犀’,就算相隔万水千山,也恍若身在眼前吗?小娘子芳心可可,思绪翻飞: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误会了他呢!我一直以为,他这些日子只顾着他身边的什么小月小玉的,早把我给忘记了呢!
一念及此,王雪茹对于张易之在外面沾花惹草的怒气,倒是消散了大半,心下却涌起了一种因误会而产生的愧疚。
崔湜却傻眼了,他本来打算借着张易之的诗,羞辱张易之一番的,不曾想,反而成全了这家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单是凭着这诗,这个比他年轻几岁的俊美男子,明天就会名声大噪,而且会一举过他老崔。有一种懊悔,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此时的崔湜。
好诗好诗!
一群才子们纷纷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和张易之套起近乎。这些人大多出身微寒,最多也就是中等人家。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想方设法的接近王家这样的豪门。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若是能一朝登上枝头,成为王家的乘龙快婿,那自然是完美的,就算不能达到这样令他们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愿望,而只是被王家的小娘子欣赏,也能声名大噪。要知道,这时候的科考一半考的是临场挥,而另一半,就是考的名气。只要一个人的名气打出来了,在科举的试场上,必将大受裨益。
张易之这个现在还是树苗的家伙,在大家的眼里,就是明天的大树,众人为了自己乘凉考虑,自然愿意上来拍拍不花钱的马屁,万一自己的诗文被这棵大树看中,得到那乘凉的资格,以后做事,可不是事半功倍吗?
这样以来,原先一直是除了王雪茹以外最大焦点的武崇训和崔湜就大感无趣了。武崇训还好一些,刚看见张易之进来,他立即就选择了低调。他已经很久没有说一句话了,自然也不怎么在乎被抢去风头。
崔湜就不一样了。自从张易之进来,他就一直和张易之对着干。这是大家都看见的,现在张易之明显是大获全胜了,东风完全压倒了西风。他虽然贵为凤阁舍人,也只有被大家冷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对手站在他当初所站的位置。
崔湜想转身就走,但又有些不甘心。而且,他也不想仪态尽失,得罪了王雪茹,也得罪了王家。
张易之则是故作谦虚,和众人你来我往,扯得好不欢乐。不过,他又很有分寸,听见他们有投靠或者请托之类的话,立即含糊过去,绝不作肯定的回答。抽个空,张易之甚至还偷偷回过身来,飞快地朝着崔湜做了一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