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秋谷正要进房再小睡片刻,见客栈内的帐房走了过来,手中拿了一张帐单交给王云生道:“你闹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这里是不能再住的了,你快把客栈的帐算清,立刻就搬出去。并不是我们赶你走,你可知这里是租界,捕房的规矩十分严紧,被他们查了出来,这容留匪类的罪名儿,我们也是担当不起的。”
可怜王云生好不容易下了血本,结交了章秋谷,想要在他身上狠狠的捞上一大票,不料章秋谷竟然如此狡猾,倒是把自己搞得人财两空。此时自己手中正是一贫如洗,哪里拿得出钱来。看一看那张单子,一共有六十多元,心上万分着急,只得老着脸皮央求帐房道:“我此时手中实在是没钱,请你们暂时容我赊欠几天,等我出去设法借了钱再来结算,就两三天,决不误事可好?”
那帐房见他没钱,就变了脸色道:“这可不行!你说的倒是轻巧,我刚刚同你说过,你今天还想住在我们客栈内吗?我实话对你说吧,我们的房饭帐是不能欠的,少了一分都不行!你若真没有钱,我只把你们的行李衣箱一齐留下,算个押头,你去取了钱来赎回行李,只能这样,没的商量。并且结好了帐,你们还要赶快离开,免得连累我们。”
王云生听了,无可奈何,只得走进房去与李双林商量。
原来王云生的衣箱虽然是空的,却还有几件单夹罗纱的新衣服,加上李双林的衣饰,和床上的熟罗帐子以及烟盘烟枪等物,也还值得一二百块钱。
王云生和李双林商量,要暂时当了她的首饰去付客栈内的房饭钱。
李双林自从章秋谷拉她起来,便知道章秋谷还有些可怜她的意思,懊悔自己不该贪得无厌,与他们同流合污,做着这无耻的勾当。眼看着章秋谷这样一个翩翩公子,自己居然还要骗他,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即便回到苏州也没脸见人。愈悔愈惭,愈惭愈恨,不由得就咬牙切齿的恨起王云生来。
说起来,这个李双林也还没有腐烂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否则章秋谷也不会怜惜她了。
正在那里暗自悲泣,忽然就见王云生进来,要将她的首饰去抵当客栈的帐,心中忍不住怒恨交加,便恨恨的道:“我上了你的当,弄得出了这么大的丑,这还是我自己不好,不该听信你的花言巧语跟你出来。我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弄得一身骚,亏你还说得出这种话,问我要起首饰来。我的首饰是我自己带来的,又不是你出钱置办的,为什么要拿我的东西去抵你的客栈帐!”说着,越想越是愧悔,止不住两行珠泪直流下来,那说话的声音也更更咽咽,泣不成声了。
章秋谷在外面听得很是不忍,便把李双林叫了出来问道:“你还是打算跟他回到苏州?还是怎样?”
李双林拭泪应道:“我一时听了他们的哄骗跟了出来,现在弄得这般结局,叫我回去怎样见人?”不觉呜咽起来。
章秋谷看她这般光景,便道:“你既然不肯同他回去,不妨就在这里耽搁几天,让他们先回去吧。至于你们的客栈帐钱,既然你们拿不出来,我同你总算认识一场,这几个钱我来出了就是。”
李双林听了,看着章秋谷,感激涕零。
王云生也十分欢喜,谢了章秋谷,就去收拾行李,立刻搬出客栈。
这里章秋谷向帐房说明,把他们所欠的房饭钱,一并归在自己的帐上。
李双林收拾了自己的物件,仍旧住在原来的房内。
章秋谷打发了他们,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便歪在床上,一觉直睡到日中时候方才起来。
对面的李双林听见章秋谷起身的声音,连忙走了过来,含羞带愧,双泪盈盈,对着章秋谷又要行下礼去。
章秋谷看她的神态惺讼,情绪寂寞,低眉承睫,煞是可怜,不免心中怜惜,急忙一把拉住她道:“你别多礼呀,这件事情都是他们不好,与你有什么相干!你不过受他们的指使罢了。我方才没有追究他们,一半为的是你,只要从今以后你改过自新,便是好人,倒不必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
李双林听了,又谢了章秋谷,含情凝照的说道:“我懊悔自己没有主意,冒冒失失的跟了这班流氓出来,非但受这一场羞辱,并且被他们拖累了名声,将来都不知道该怎样的收场。”说着,眼圈儿又红了,不觉更咽起来。
欲知章秋谷是如何怜香惜玉的,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