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章秋谷和陈海秋一起到了西安坊龙蟾珠家,不曾想竟然遇到了陶观察。陶观察取出方小松的信递给章秋谷,章秋谷才明白原来这个陶观察是方小松介绍来的,便也减轻了笑话他的心思,大家又客气了一回。
辛修甫见客人已经到齐,便帮众人代写局票,一个一个的写过来,到了陶观察面前,辛修甫问道:“你是不是还叫薛金莲?”
陶观察听了叹一口气道:“薛金莲已经摘牌子嫁人了,我就叫三马路的胡玉兰吧。”
章秋谷听了诧异地问道:“什么?薛金莲已经摘牌子嫁人了?”
陶观察点点头,并不开口。
章秋谷又道:“我傍晚还看见你同他在张园安垲第吃茶的,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怎么就嫁人了?你可不要上了她的当。”
陶观察又叹一口气道:“我亲眼见她准备的嫁衣,定的日子,明日出嫁,怎么会上了她的当!”
章秋谷听了十分唏嘘,好奇心大起,觉得这个瓜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便细细问陶观察是怎么回事。
陶观察把薛金莲如何问他借钱、如何前天已除了牌子、如何明天嫁人的事情,一一的都告诉了章秋谷。
章秋谷听了哈哈的笑道:“如此说来,总算便宜了她。”不过心里却是把陶观察给鄙视出新天际了。他就没见过奇葩到这种地步的,就那么低劣的忽悠,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掏出大把的银子,到最后也只是拉拉手,这手也真是贵得离谱了,赶上人家大明星高价保险的手了。
陶观察听了,不懂章秋谷的话是什么意思,只眼睁睁的看着章秋谷。
章秋谷正要开口,忽然陈海秋接过话说道:“算了算了,你要想替人出气,也要看看人家愿不愿意。万一人家不愿意你给他出气,你不是多此一举吗?”说着不由的也哈哈的笑起来。
章秋谷听了也笑道:“你又不是人家肚子里头的蛔虫,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呢?”
正说着,辛修甫走过来对章秋谷说道:“你还是那去年两个旧相好吗?”
章秋谷道:“我到上海统共只有一天,哪里有什么新相好。”
辛修甫点一点头,又问陈海秋道:“你呢,叫什么人?”
陈海秋道:“叫西鼎丰林媛媛……”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章秋谷就拦住他道:“好好的范彩霞不叫,叫什么林媛媛。”说着又对辛修甫道,“你不要管他,只顾写范彩霞就是了。”
陈海秋连忙说道:“你这个人,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吗?”
章秋谷微微一笑道:“你不要多问,只管依着我的话去做就是了,我自然有法子帮你出气。”
陈海秋听了,便逼着章秋谷问他是个什么法子。
章秋谷存心吊陈海秋的胃口,就是不告诉他。
陈海秋急了,走过来推了章秋谷一把道:“你存心想憋死我吗?赶紧告诉我是个什么法子。”
章秋谷对他神秘一笑道:“你且不必着急,到时候自会让你痛痛快快的把这口窝囊气出了。不过你须得要听我的才行,可好?”
陈海秋无奈,只得点头离开,不过他的小急脾气,没得到答案,憋得他难受,还是禁不住嘀咕道:“就会吊我的胃口,不知道我受不得这么闷葫芦的吗?”
章秋谷见陈海秋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不痛快,便也立起身来,走过去附着陈海秋的耳朵低低的说了几句。
陈海秋听了心中大喜,回过身来深深的向章秋谷打了一拱,口中说道:“多谢费神。”
章秋谷赶紧示意他不要说出来,陈海秋连忙点头会意,不过脸上已经是满脸的喜色了。
正在这个时候,辛修甫来请他们入席,打断了他们的话头,大家依次坐下。
龙蟾珠过来斟了一巡酒,唱了一段《文昭关》,便立起身来对着大家说声:“对不住,请慢用,我要出堂差,失陪了。”说着向席上的各位一礼,便扶着丫鬟阿小妹的肩头姗姗而去。
这里龙蟾珠刚刚出去,那边范彩霞恰恰进来,莲步未移,香风已到。
章秋谷的坐位刚刚对着房门,恰好和范彩霞打了一个照面。只见她穿一件闪光纱湖色夹袄,下面衬一条淡蜜色春纱裤子;髻云高拥,鬟凤低垂,檀口含朱,蛾眉挹翠,身材夭娜,骨格轻盈。走进门来,那一对秋波便直直地落在章秋谷脸上,呆了一呆,不觉出声叫道:“阿唷,二少呀,几时来的?”
章秋谷也笑着朝她点点头道:“我们一年不见,你竟然记得我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