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说,“老于,老周,你们是北方人,你们北方的农村我不了解,我只说我们南方的农村。”
“首先,农村有个共性,就是以姓氏为基础的家族的存在。以我们陈家村为例,就陈童蔡三个大姓为基础,其他小姓都是后迁入的,根本没有地位。”
“农村的社会关系,其基础就是家族。但新中国成立以来,经过几十年的演变和改造,家族的作用已经澹化,很难再影响到日常活动。那些所谓的族长或长辈,已起不了决策性的和决定性的作用。”
“现在农村起决定作用的人,是生产大队的干部。按你们说的阶层划法,大队干部处于最高一层。像我们大队的现任支书,在那个位置上待了二十几年,只要他愿意,就没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其次是那些实力派。比方说那些生产小队的队长,和那些普通党员。他们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但也绝对不会轻易的受到欺负。而在发放救济粮和救济款的时候,他们往往更容易得到便宜。”
“此外就是那些所谓的特殊户。比方说军属和烈属,一般就没人敢欺负他们。又比方说,那些有人在城里工作的家庭,一般也不会受到欺负。当然,毕竟是挣工资的,他们同时也是嫉妒的对象。”
“还有就是有一技之长并特别擅长的能人,他们也有相当高的地位。我父亲出事前,我家在村里的地位就很高,因为我父亲当过十多年兵。他有武功,而且很高。当然,我爷爷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这也是我家地位不错的原因之一。”
“另外就是有钱人。现在的农村,有钱人的地位越来越高,越来越受到尊敬。但在过去,有钱人的身份是很尴尬的,因为在农村,几乎就没有有钱人。”
“除了上面这些,还有一个群体叫惹不起,比方说兄弟多的人家。还比方说有种人叫躲得起,就是小混混或村霸……”
陈扬说了老半天。
于解放感慨,“农村,原来这么复杂啊。”
周玉刚补充了一点,“还有一个现象。一个村子,几乎都沾亲带故,打断骨头连着筋。办红白喜酒的时候,有的是全村都来,来的人越多,主人脸上就越有光。”
于解放说,“难怪,难怪有个朋友告诉我说,别小看农村干部,他说一般的基层干部,还比不上农村的党支书和大队长。”
夜深了,于周二人回自己房间睡觉。
陈扬这次出来,在上海待到了十一月底。
期间,陈扬在上海与海门之间来回走了几趟。
由于405号轮船,把转运乘客的资金当作一项业务,每次都专门派人押送,安全系数大大提高。
没了后顾之忧,陈扬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以前是每天一二千,每月五六万的出货额。
现在每天至少五千,每月的出货额在十五万块以上。
原来只卖女性饰品,而现在批发的小商品,已扩大到五个大类一千多种。
总而言之,什么畅销卖什么。
但永远不可能有独家经营。
陈扬只不过是一个拓荒者,他在上海的生意做得红火,自然有人模彷和跟进。
包括叶正方。
叶正方已经与陈扬分开,这是陈扬同意的。他叫来姐姐和姐夫,还把老婆也带到上海。
虽然生意不够大,只有陈扬的五分之一,也算得上是风生水起。
据陈扬估计,现在像叶正方那样,在上海搞小商品批发的同行,没有五十,也起码有三十几。
陈扬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个生意就会出现激烈的竞争,利润很快就会向百分之十及百分之十以下接近。
陈扬有这个思想准备,毕竟他最近读书不少,经济的基本规律还懂得一点。
任何一个行业,或者叫行当,按计划生产时,叫做计划经济。
在某个行业刚刚被放开时,叫做商品经济。
而一旦某个行业趋于饱和,出现竞争,那就是市场经济已经到来。
陈扬必须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