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列车由宜城北站开往嘉城南站，下一站，嘉城南站。“

高铁缓缓运行，阮书意靠在椅背上，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她闭上眼睛。

脑子里幻灯片一样掠过记忆中的片段。

逼仄的安置房里，许清微弱细小的声音对她说：“阮阮，别出声。”

母亲把棉被厚厚裹住了女孩儿的身体，往她耳朵上塞满了棉花。

作出一个“嘘”地动作。

转身离开。

合上的房门透出一点光亮，一星半点的光从黑暗中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虚影。

阮书意呜咽着捂住自己的嘴，带着微微弱的颤声，道：“妈——”

...

“姐姐。”

脆生生的童音在耳畔响起，阮书意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水灵灵的小姑娘递给她一颗糖。

“姐姐，你要不要吃？”

高铁的车厢里的灯光落在小女孩粉白的小脸上，像是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

小姑娘眼睛圆溜溜的，像鹿眸一样乌黑明亮的好看。

笑的纯真无邪。

阮书意心尖仿佛让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反应慢了半拍。

露出一抹甜甜的笑，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女孩儿，“姐姐和你交换，好不好？”

“哇，真的给我吗？”

小姑娘欣喜的眨眨眼，见阮书意点点头，兴奋的从座位上起身。

奶呼呼的小手从她手里拿走巧克力，在她掌心上留下了糖果。

笑嘻嘻地说：“谢谢姐姐。”

坐在小姑娘旁边的男人略带歉意的转过身看向阮书意，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啊，女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别介意。”

说完。

伸手很轻的点了一下小姑娘光洁的小额头，神情里带着几分宠溺和包容。

笑着模仿着孩子气的语气，对小姑娘说，“你呀，真是个小淘气鬼，小心我和妈妈告状哦。”

小姑娘毫不惧怕的拉了拉下眼睑，冲爸爸做了个鬼脸。

吐了吐舌，撒着娇说：“爸爸才不会呢，爸爸和宝宝是一国的，不然宝宝就告诉妈妈，你今天偷偷抽烟了喔。”

男人愣了一下。

随即笑了。

看向小姑娘的表情里多了几分宠溺之下的无奈。

那是毫无底线的宠，是作为父亲极致的父爱。

他举起双手，假装投降，哄着小姑娘儿，“爸爸错啦，宝宝不要告诉妈妈好不好呀，爸爸还给你买糖糖吃。”

小姑娘小脸鼓鼓的。

抱胸，瞪了他一眼。

“算你识相喔。”

...

车厢里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

阮书意看着男人和小姑娘七八分相似的五官，灯光打在父女俩身上，画面看起来既温馨又和谐。

她忽然有点儿羡慕。

如果她也有这样一个像小女孩儿一样的爸爸，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有恃无恐，肆无忌惮的撒撒娇，任任性的闹闹小女孩脾气？

她脑子里闪过阮建国那张脸。

那张永远狰狞，永远散发着酒气，像是驯兽人一样让人心生畏惧的脸。

逼仄的小房子里，充斥着硝烟的味道，处处都落着支离破碎的残片。

阮建国猩红着眼睛指着她大骂，“赔钱货，和你妈一样让人犯恶心，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

阮书意的身体一阵阵发虚。

从骨缝里透出来的冷意，席卷着她全身每一个细胞。

小姑娘似乎还在说些什么。

朝着爸爸的脸蛋，吧唧亲了一大口，笑脸盈盈的。

...

阮书意的耳畔嗡鸣，手止不住的发着颤，握住糖果的指尖泛白，她颤颤巍巍地剥开糖衣。

囫囵塞进嘴里。

橘子味的糖在舌尖化开。

盖过了心底里的涩。

...

阮书意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出了会神的功夫，座椅一颤。

她惊了一下，刚想转头看向后面。

提醒一下后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