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十三年,江南,浙江,绍兴府,余姚县,郑家庄。
黄昏时分,阴雨霏霏,村南的一间茅舍,东侧厢房,屋内光线晦暗不明。
“咯吱!”
床上的身子轻轻转动,床板轻轻发出声音,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顶棚上似有有老鼠跑马,耳边似乎有水声传来,人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朱国强,三十七岁,西部边防某部连级军官,一次执行任务时,风雪交加,本以为是为国捐躯,一睁开眼睛,却莫名地来到了这个时代。
从苦寒之地的北地,来到山清水秀的江南,仿佛故地重游。从飘逸的三七分,到脑后有个小辫子,从宽敞明亮的营房,来到家徒四壁的土墙茅屋,人生起落的幅度太大,一时之间,朱国强还真有些适应不了。
不过,朱国强很快就适应了,因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灰心超过三分钟。
天生乐观,性格就是如此,韧劲比打不死的小强还“猪坚强”。
他已经醒来了半天,早看清楚了房间里的情况,也大概明白了他的处境。
他附身的这个年轻人姓王,今年才17岁,家中独子,似乎是在从学堂回家的路上,官府和乱匪当街火拼,官兵火铳齐发,几个乱匪被就地正法,路人被打死打伤无数,他也被吓的晕死了过去。
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他堂堂一名中国军官,一名华夏战士,竟然被吓晕过去,他以后还有脸混吗?
朱国强心里,像吃饭时发现汤里浮着小强一样,一阵膈应。
这是什么鬼世道?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双方在大街之上火力全开,城门失火,殃及了这么多的无辜?
邻居们和师友们叹息他的遭遇,嘴里大骂官府和乱匪,他却始终没有弄明白,这是大清朝的什么年代?
乱匪丛生,光天化日喋血街头,这不会是黎明前的黑暗,3000年未有之变局吧?
如果是那样,他可以和孙大炮、袁大头、蒋光头们有幸共处一个年代,搓搓麻将,嘴炮人生。搞不好还可以去上海滩,做一回许文.强丁力们的梦,和冯程程、方艳芸们谈一场优质恋爱,顺道大杀四方。
或许是明末清初,他可以和李定国、张煌言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称兄道弟、九死一生,也不枉自己到世上走了一遭。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风度翩翩、学富五车,尽管天意弄人、怀才不遇,但他对生活又充满热情,即便在现实中经常碰的头破血流,也依然是很难灰心,往往短暂的消沉之后,就会东山再起,继续横冲直撞。
饮冰十年,难凉热血,这是好听的。
榆木脑袋、油盐不进,脑子缺根弦,这或许才是自己真正的评价。
也难怪他的战友们叫他“猪坚强”,父母相继离世,亲友人情淡薄,女友一个个说拜拜,好容易结了婚,还被对方离婚,他依然是笑对人生。
心够大,他是够坚强的!
可是现在,他的心不够大了,因为他有了父母。
这一世的父母!
半天的时间,他的“父母”哭哭啼啼来看了他好几回,他的“阿母”甚至呆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喃喃自语,他只能假装昏迷,直到天黑。
早知道这么久,他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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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了!渴的很,也饿得慌!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人,他得好好盘算一下。
还有,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他都得细细思量。
让他窃喜的是,肚子上的赘肉没了,皮肤光滑紧致,标准的“小鲜肉”一个。
17岁那年的雨季,爷的青春,回来了!
谁能回到过去,回到少年时,谁就是最大的赢家。
唯一遗憾的,就是头顶那个小辫子。他那一头乌黑的、时不时甩一下、耍酷的三七分,暂时是不要想了。
作为军史爱好者,他知道,留发不留头,可不是说说,是要掉脑袋滴。
“咯吱”一声,这次不是床响,却是门被轻轻推开,王浩东赶紧闭上了眼睛,身子一动不动。
那个小辫子压在后脑下,还得昂起脖子,很是膈应人。他本来想侧过脸去,但他是个臭美的性格,不想对方看到自己丑陋的金钱鼠尾,只能平躺下来。
桌上的灯被点起,“阿母”和另外一个女子进来,随即“阿母”低声说了几句客套话,就退了出去,女子一个人在床边坐了下来。
“和垚哥,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女子哭哭啼啼,声音稚嫩,朱国强判断,女子年纪不大。
女子抓着朱国强的手,眼泪珠子不断。她的手柔腻光滑,让朱国强怦然心动。
前世他三十多岁,结婚短暂又离婚,和后来的女朋友聚少离多,却不因为种种原因,再没有结婚。
曾经沧海难为水,时过境迁,没有了感觉。不过,女朋友的手,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手感。
朱国强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
女朋友,她现在应该在瞻仰自己的“遗体”吧。
他都忘了,女友还不是“军嫂”,没有身份干这事。天知道,自己的遗体还能不能找到?
“大哥他们几个,趁天黑要去城里抢阿爹的人头。本来想问一下你的主意,你也成……”
朱国强胡思乱想的同时,女子却说不下去,又哭了起来。
浙江各地的语言各不相同,即便同样是浙江人,也不一定能听懂各地的话。女子说的是杭州话,幸好朱国强在金陵上的大学,当地当过兵,否则他还真听不懂。
“这些热粥和酥油饼留给你吃。我也要随大哥一起去县城,要是我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