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畅谈人生,探讨科学,正在其乐融融之际,皂隶在门外禀报,高家勤话语戛然而止,手里的杯子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大人,大事不好了,公子在城隍庙玩耍时,走丢了!”
“到底怎…么回事?多…久了?”
高家勤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完全不复刚才的云淡风轻。
王和垚也是大吃一惊,不由得站了起来。
“回大人,刘三在城隍庙被打晕,保母被绑,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皂隶禀报,满头大汗。
刘三是高家勤妻子高刘氏的贴身老奴,一贯照看高家勤的儿子。
“去……大堂!”
高家勤踉踉跄跄出了书房,都顾不上招呼王和垚。
王和垚不得不跟在高家勤身后,心里暗自嘀咕。
高家勤四十多才得子,宝贝疙瘩,也不知是谁,要开老高的玩笑?
下人被打晕,保母被绑,对方并没有滥杀无辜。看来,还不是一般的土匪所为。
“高家勤狗官,滥杀无辜,残害反清义士,特取小儿回寨玩玩,三日内用银三千两,到四明山脚下交换,过期不候!”
县衙大堂,高家勤拿着手里的纸条,脸色煞白,嘴里吐出几个字来。
“……四明山群豪……”
四明山群豪!
堂中官吏都是脸色难看,一旁的王和垚也是暗暗吃惊。
这些日子以来,余姚周围的风土人情,山川形胜,他可是略知一二,四明山这历史事迹频发的重地,自然更不会错过。
四明山脉地跨浙江慈溪、鄞县、余姚、上虞、嵊县数县,层峦绝壁,深溪广谷,明末清初时抗清力量多集于此,就连大名鼎鼎的黄宗羲,“西湖三杰”之一的张煌言,也都曾经以此为基地。抗清虽然被血腥镇压,声势也大不如前,但官府却一直未能斩草除根。
高家勤的儿子被绑架,也不知道是残余的抗清力量而为,还是一般的土匪山盗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见财起意。
但无论是谁,绑架一县父母官的儿子,这玩的也太大了些。
“高家勤,你赔我的儿子!”
高刘氏瘫倒在大堂上,哭天抢地,鼻涕眼泪一大把。
“李班头!”
高家勤使了个眼色,一旁的皂隶赶紧上前,把哭哭啼啼、站立不稳的主母扶了出去。
“李典史,你看这……”
高家勤看了看妻子离开的身影,目光转向一旁的余姚县典史李建文身上,面露笑容。
至于一旁的陆县丞,高家勤问都没问。
典史设于州县,不入品阶,“未入流”,但由吏部诠选、皇帝任命,属于“朝廷命官”。原本职责是“典文仪出纳”,在没有县丞、主簿时,兼领县丞或主薄之职,兼管钱粮、户籍、治安之务。职能类似于后世的县级公安局长。
“大人,四明山匪盗众多,也不知道是那一路的土匪所为?这查起来,恐怕……”
李建文看了一下站在高家勤一旁的王和垚,眉头微微一皱。
“高大人,这位是……”
这位新县令,一点小事就草木皆兵,手足无措,那里有半点一县父母官的样子。
“李典史,这是王和垚,姚江书院的学生。”
爱子被绑架,高家勤方寸大乱,顾不上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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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犬子年幼,还望施以援手,老夫感激不尽!”
官场所言,官走乡绅,吏交江湖,典史结识三教九流,在地方上耳目众多,势力极大。如果李建文都没有办法,那爱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姚江书院的学生?
“高大人,这是在探讨案情,一个外人在场,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啊?”
李建文心头不快,再扫了一眼面带微笑的王和垚,冷哼一声,脸板了起来。
县衙要员在讨论案情,一个穷酸儒呆在旁边,不伦不类,谁知道他是不是和案子有关,或者会把案情泄露出去?
“安之,要不你先回避一下?”
高家勤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催起了王和垚。
自古皇权不下乡,典史势力极大,甚至可以裹挟民意,左右官员去向。就连刚正要强的一县县令高家勤,也对李建文客客气气。
更何况,他还指望此人救他的儿子。
王和垚心知肚明,朝着高家勤微微一揖,就要转身退出。
眉高眼低,冷暖自知,这些人的嘴脸,他早已经见惯。
何况这个李建文,脸色阴沉,一双细眼白多黑少,一看就是阴狠之人。
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理睬。
王和垚还没有走到大堂门口,几个身穿公服的皂隶匆匆忙忙进来,个个灰头土脸,有人身上还有血迹,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几人在高家勤面前纷纷跪下,磕头碰脑,惊惶不安。
“县令大人,县丞大人,典史大人,大岚山巡检司遇袭,孔巡检和李虎被杀,还死了十几个巡丁!”
跪着禀报的巡丁身材魁梧,跪在地上,后背看上去像一堵墙,脖子后面的肥肉紧致厚实。
“什么?”
高家勤大吃一惊,面色更加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