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祭一晃而过。
极致的繁华与热闹如潮汐缓缓褪去,然而大玥的京都却依旧花天锦地笙歌鼎沸。
夏日炙热,也仿佛随着祭祀大典的过去,骤然入侵到红尘中。
少女扎起高高的发髻,齐胸的襦裙,露出雪白的脸蛋和脖颈,摇曳着腰肢行走在烈日下,可比那春景盛烂更加明艳动人。
平康坊的朱门小宅内。
盘着紫鸢花的秋千架子被挪到了香樟树底。
封安坐在上头,周威在她身后小心地推。
推一把,擦了擦额头的汗。
身后,小纸人们排成风扇,在给两人扇风。
小甯坐在不远处的花桥扶手上,一脸老大不高兴地抱着胸口的鬼火,朝一边蹲在水池边的云皓抱怨。
“我不想待在那儿,可落落就是不收回契咒!大师兄,你说落落是不是不要我了?你跟她说说嘛!她最听你的话了!”
云皓拿着个小铲子,在水池边栽下一排黄色的小花,另一群小纸人围在旁边好奇地歪头看着。
闻言,他嘴角抽了抽,朝主屋那边瞄了眼,小声嘀咕,“长公主殿下,你不能仗着当年交情,就这样坑我。”
“……”
小甯一下飘起来,鬼火浮到她的头顶,她愤怒地拽出头顶的簪子指着云皓,“当年你救我,却把我往南边儿指,不就是为了让我跟着落落?现在她不要我了!你不得给我做主!?”
云皓手一颤,铲子里的土就跟着洒了,瞪大眼朝小甯看,“你可别冤枉我啊!我当时看你飘了那么多年,瞧着怪可怜的,才想顺手救你一把!真的只是算出你的机缘在南边,可没想到落落!你小点声儿!不然落落听到,又要打我了。”
“……”
小甯一脸嫌弃地将簪子插回发髻里,再次抱住鬼火,“没用!”
说完,就朝另一边飘在凉亭底下跟坐着缝补的苏青去嘀咕了。
云皓心有余悸地扶了扶心口,一低头,就见一群小纸人齐刷刷抬头看他。
明明没面孔,可那一张张白脸儿——赤裸裸地写着嫌弃。
“……”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长公主跟魏晗是她自己许下的姻缘,谁能干涉啊!伤阴德的!我才不干呢!别这么瞅着我!给我抓点土来!”
一个胖肚子的小纸人,一巴掌拍了下他。
刷拉拉飞走了。
其他小纸人也跟着飞走。
“……”
云皓嘴角抽了抽,只好自己动铲子,刚挖了个小坑,就听身后传来赵四的声音,“周大人,您要的卷宗。”
云皓扭头一看。
——霍!好家伙!
赵四今儿个穿了一身官服,虎背熊腰,一身正气。
身长八尺,豹头环眼,好一副英雄气概!
他递了一份卷宗给周威,一边说道,“大理寺那边能查到的卷宗全在此处了,新任的少卿大人倒是没为难卑职,还亲自陪着找了卷宗。只是当年文氏有意隐瞒,有一大部分都被销毁了。卑职刚刚看过,杨柳苑的案子倒是还在。”
周威点点头,接过卷宗,对封安低声说了两句话,就去主屋门口了。
赵四转身,瞧见云皓,朝他抱手行礼,然后走过来,看了看旁边放着的花肥和小苗,顺手拎过来,问:“大先生,可有何要我帮忙?”
云皓一手捏着铲子一手摸了摸下巴。
忽而嘿嘿一笑,招手,让赵四一边帮着撒肥料,一边问:“四头领是何方人士?怎么跟的三殿下啊?”
赵四仔细地帮忙,笑了笑,道,“我也不记得家里是何处的了。不过因着从小就吃得多,家里养不起,我爹便把我卖给了一个粮商,那粮商见我力气大,便将我做苦力用,有回没吃饱,抬不动米,差点被打死的时候,是殿下路过将我买下来的。”
他说得风轻云淡,甚至对过往并无半分怨恨哀意。
明明瞧着是个狠厉绝辣的人物,没想到心思竟是这样单纯。
云皓再次弯了唇,“四头领是个有福气的人。”
赵四一笑,帮忙拿了水舀子,“都是殿下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