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出后,当时宫内外好些人一度以为封宬是遭了皇帝的忌惮,要被彻底打发至边缘。
封宬却不在意那些风语议论,孤身南下,再回京时,踏足便是巅云倒雨。
文氏,林氏,徐家,太乙观……
小甯暗暗回转了一遍封宬回京后所作所为,没有五官的脸上看不见表情,飘在身后的蓝色鬼火却是轻轻一颤。
封宬忽而露出几分自嘲的神色,摇了摇头,“在遇着落落之前,我始终不信鬼神一术。”
他再次看向云落落,见她拎着匕首的刀柄,似乎在等待朱砂的干涸。
笑了笑,继而道,“我知我目光之寸,心下也大约明白,父皇之体,恐当真叫人以邪术所缠。阿姐上次进宫见着父皇时,也提过了。”
小甯点头,道,“父皇面上确有一层不正之气。但是我瞧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又悄悄地去看云落落,却发现她只抬着眼,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封宬。
鬼火抽了抽,瘪‘嘴’。
封宬对上云落落的目光,再次说道,“父皇当真受邪术纠缠,那侍奉父皇三年之久的圣僧,为何却不出手为父皇驱邪护体。如今京都虽坑蒙拐骗者居多,然而在父皇跟前的,我想至少如那圣僧,也该是有几分真正手腕的。而且,父皇命我南下,是否已猜测到抱恙之因?”
他的神色渐渐沉重下来,“如此一来,父皇若知晓,那为何,却不令圣僧彻底驱除病秽,却反而令我南下寻找所谓高人?”
连小甯的鬼火都皱了起来,不解又怀疑地看向封宬。
封宬却只看着云落落,顿了两息后,缓声道。
“我只怕,父皇怕是受了何种挟制。若叫落落出手,对方狗急跳墙,反伤及父皇安危。”
“扑!”
封宬话音刚落,云落落尚未说话,小甯的鬼火先炸了。
一下蹦了起来,惊愕地‘瞪’向封宬,“什么?!”
她怎么就没想起来还有这一出!
本以为小三子拦着小道姑不让见父皇,真正是怕父皇存了那什么心思!她才故意没提。
没想到,小三子心里居然真正为难的缘由在此!是怕贸然动作,反伤及父皇!
她这个做阿姐的,怎么能跟旁人一般,用这样阴暗难堪的心思揣度自己的弟弟!
她一时不知是羞恼自己的自私还是无法面对这样一个从未见过的仿佛不是皇家中子孙的弟弟,鬼火骤然蔫成了一束火苗。
封宬注意到她的火苗,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垂眸,浅然一笑,又对云落落说。
“上回父皇受封宗所伤,我得来的线报,说父皇本有尸毒所伤,连圣僧都束手无策,可偏偏过了数日后,父皇身上的毒又尽数被拔除。我便更加确信,除了从前的太乙观,飞云宫,父皇身边,当还有旁人在暗中以道佛之术,涉及父皇安危,直逼大玥国运。”
原本蔫掉的小甯又猛地抬头!
封宬眼角余光扫过那微微蓬开一点的鬼火,将她方才掉落的一张纸片捡起,推到她身边,接着说道。
“但是若放任父皇身体依旧如此,我到底不能安心。”
他看向云落落,“落落,以你看,如今我该如何做才好?”
云落落手上还提着桃木匕首,她看了眼桌上的小甯。
见她悄悄地将那纸片拢回怀里,又好像不好意思地偷摸摸看了眼封宬,鬼火抖了抖,不知在琢磨什么,将那边的茶盏朝封宬手边挤了挤——没挤动。
她收回目光,将匕首放在桌上,问:“三郎想我如何做?”
封宬一怔。
他分明问的是,他该如何做。
落落却反问他,他想她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