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原本要给朱亭镇赏赐的宅子就在皇城边上的永嘉坊,可朱亭镇自己推了,说喜欢平康坊的热闹,故而父皇将平康坊最大的一个宅子赐给了他。
他身为一朝宰相,不说腰缠万贯,可俸禄养活几十口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然如今一看这朱府,荒凉得几乎像是从无人打理过!
他皱了皱眉,借着月色草草地扫视了一圈朱府,锁定方才暗卫来报的朱亭镇所住正屋,先一步跳下墙,然后回头朝云落落伸手,做邀请姿态。
“落落,来。”
一直站在墙头不曾往前的云落落脚下一动,往前踏空,直接摔下!
封宬当即上前一步,将人一把抱在怀里。
脚下青草摩擦,近乎无声。
云落落扒在封宬的肩头,探出双眼,朝朱府的某个方向看去。
封宬小心地将她放在地上,欲要牵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落落,这边……”
却见云落落摸出个黑色的方巾,往脸上一系!
偏偏还将系的疙瘩留在人中处。
“……”
他僵了僵,问:“落落,这是?”
什么新的招式?
却见像系了个怪胡子在脸上的落落抬头,朝他眨巴眨巴眼睛,面色平静地悄悄声说:“观主说的,做坏事前要先遮一遮脸。没有经过朱大人同意就进了他的宅子,总归不好。”
说话的时候,那疙瘩随着她的嘴唇一动一动。
“……”
封宬有一瞬,几乎想把这一本正经又呆又可爱的落落给抓起来塞进袖子里去!
手指动了动,最终,却抬起,将她脸上的方巾解开。
忍俊不禁地小声问:“谁教你这么遮面的?”
“大师兄。”
云落落看他手里的方巾,问:“不要系么?”
“……”
真是好大师兄。
封宬低笑,将方巾收起来,摇头,“便是被朱大人发现也不要紧。”
云落落看他,片刻后,站直,刚要说话,突然。
“哐啷!”
不远处,猛地传来一声门响!
封宬当即转身,一把将云落落护在身后!
却见那头微弱的走廊灯笼下,还身着官服的朱亭镇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走了几步,似是难忍痛楚地伸手扶住走廊边的柱子,弯腰,深吸了一口气。
可只是吸了一半,就似乎遭受到了更大的痛苦。
膝盖一弯,‘砰’地跪了下去!
他单手压在地面上,似是无力极了地轻叹,“你到底想要我如何?”
他在跟谁说话?
封宬当下心头一紧,将云落落牢牢护在身后。
就听到一道细细嗡嗡的声音,“是你答应过我的,要同我偕老。你怎么能背信弃誓呢?”
朱亭镇脸上一片惨白,他苦笑着摇头。
“你忘了,背信弃誓的人不是我……”
“啊!!”
那声音忽然尖利地叫了起来!
朱亭镇猛地抽搐,一下倒在地上,十指抓在地面,似是被什么东西在生生折磨,可一双眼却用力瞪着,艰难地说。
“如今石头我也送走了,心中再无挂碍。子时将到,二十年了,你若真想要我与你同生共死,就拿我的命去罢!”
“我不要你的命!我不要!你这个背信忘恩的畜生!我要你痛不欲生!哈哈哈哈哈!”
朱亭镇才撑起一点身子,又一下倒了下去!
那笑声细而低沉,阴森飘渺,似鬼语般充斥整个院子,叫闻者毛骨悚然!
封宬忽然意识到——为何这宅子竟会这般荒凉凌乱了。
眉头紧皱,刚要试图问落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忽然。
南边的另一座屋顶发出一声响动——‘咯嗒’。
是踩到了瓦片的声音。
封宬侧目一扫,当即拉着云落落一个闪身,隐入一棵缺少修剪的桃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