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宬牙关咬到下颚绷直,动作却更加仔细轻柔。
云落落似乎察觉到他此时的情绪,垂着头,并没说话。
将手中的瓷罐,搁置在床边。
封宬看到了她接近琵琶尾骨的地方有一处像是被野兽抓过的道道疤痕。
顿了顿,问:“落落。”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又哑了,“这些伤,都是练术法的时候落下的?”
云落落捂着衣裳,并未抬头,想了想,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很容易受伤。”
封宬拿药罐挖药的手指一停,朝她看了眼,又将药膏抹在另一处伤上。
云落落感受着那小心翼翼的动作。
微微抬起眼,朝身后瞥了眼,继而道,“有时候,是在后山玩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妖兽袭击了。有时候与观主与大师兄出去做法术的时候,那些妖魔鬼怪就会来攻击我。有时候……”
她想了想,“是练术法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说完,却不听封宬说话。
她抿了下唇,唤:“三郎?”
“嗯。”
封宬将药膏抹开,并未抬眼,“怎么了?”
云落落没法回头,停了停,再次低下头去,问:“你生气了么?”
封宬握着瓷罐的手指一紧!
口中却平静温和,“怎么会。”
他只是心都快碎了。
云落落再度抿了下唇,手指在衣裳上抠了抠,道,“我七岁的时候,有次不知为何,被个修行两百年的魔妖盯上了。”
封宬猛地抬眼,露出眼底密布红丝!
云落落却无察觉,只继续说道,“灵虚观那魔妖进不得,它于是化作咸水村的一个叫小风的娃娃,将我哄骗进了咸水村后头的祖坟里头。”
她停了下,又继续说道,“那一次,其实我也差点死掉了。”一边伸手指了指后背,还有腰腹的几处狰狞的爪痕,道,“这些,都是它抓的。”
封宬看到那些纵使过去多年依旧难堪可怖的伤痕,便能想见当年那个小小的落落,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只怕是比他能想到的,更加恐怖凶险!
云落落的声音继续响起。
“可我当时并不害怕。观主赶来杀了那魔妖,将我救下,大师兄抱着我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收回手指,再次抱住衣裳,语气轻缓,“我其实那时并不懂他们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却是明白,我若受伤,大师兄和观主都很难过的。所以……之后,若非他们能看到的,我从不会说给他们听。”
封宬摸着药膏的手指都在颤抖。
——她不想她在乎的人会为她难过。
可这样的伤痛,却要叫小小的她自己承受么?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面对这样赤诚温柔的落落,他其实,什么都无法说。
最终,他只是沉默地,愈发轻柔仔细地,替她涂抹药膏。
就听云落落又一次开口。
“我本不在意这些伤痛,也无谓旁人知晓关切。”她微微停了下,“可是,三郎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居然觉得……有些欢喜。”
封宬一顿!
就见云落落转过脸来,瞧着他,眼神温柔得仿佛那月色融化进了瞳眸里。
“三郎,以后,你还给我上药,好不好?”
不!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受伤,不要委屈,不要难过,不要悲痛。
封宬跪在脚踏上,抬头,看着她的眼,看她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暖光。
微微起身。
在她纤细的手臂侧面那道伤疤上亲了下。
点头。
“好。”
好。
落落。
从今以后,你的痛与欢喜,你的伤与忻悦。
你的所有。
我与你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