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余下意识后退一步,“啪”地将窗户关上。
那只箭钉在墙面上,箭尾犹自抖动,带得窗户一阵颤抖。
李锦余愣愣地站在哪,心头瞬间被惊讶笼罩。
这只青色军队……不是霍采瑜的人?
他内心完全不信霍采瑜会对他下杀手。
若不是霍采瑜的人……难道他们才是想要谋反的人?
那守在门口和那些青衣军队战斗、护着寝宫的人又是谁?
李锦余感觉自己脑子一下子不够用了。
现在皇帝寝宫里除了他和黑猫,只有几个伺候的内侍宫女。李锦余自己不太担心自己和黑猫的安危——好歹他们也是有法力的妖精,不对上凡人中格外强大的那些,绝不至于死在一般人手里。
只是若寝宫被冲破,这些内侍和宫女难免遭殃。
李锦余想了想,决定暂且谨慎行事:“长康,叫人把殿门堵上。”
这个时候都是为了自己的命着想,几个宫人手脚十分麻利,很快就把殿门前面堆上了不少柜子和桌子。
看着堆得满满的宫门,长康稍稍安心了一些,大着胆子问:“陛下,现在怎么办?”
李锦余想了想:“等着吧。”
“啊?”
“等人勤王救驾。”
长康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泄了些气。不过他很快打起精神:“奴婢去给陛下备茶。”
把几个伺候的宫人都打发走、给他们找点事做,李锦余转头去找了黑猫:“大胖,你帮我出去打探一下情况?”
黑猫懒洋洋地抬头,有些不满:“为什么是我?”
“我要待在这里,不然不好解释呀。”李锦余解释了一句,又拿根玉箸戳了戳黑猫的屁股,“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黑猫站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是不是现在就想驾崩?”
“帮我出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有没有人救驾。”李锦余没有理会黑猫的威胁,小声叮嘱,“尤其是霍采瑜那边什么打算。”
黑猫翻了个白眼:“他现在不是在边关吗?”
李锦余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我还是觉得他就在京城。”
虽然他两次观察蒙面的霍采瑾都没有得到准确的证据,但这也只能证明霍采瑾本人没问题,不能证明霍采瑜不在京城。
黑猫无语地看了他一会,不甘不愿地站起来抖了抖脑袋:“那我出去看看。”
距离它被霍采瑜一剑劈回原形已经过去半年之久,黑猫多少也重新积攒了一些法力,避开外面那些缠斗的凡人十分容易。
皇宫里现在已然被一片肃杀氛围笼罩。从前在宫廷里来来往往的宫女、姑姑、太监、侍卫如今都不见了踪影,不知是怕事躲起来了还是被反叛军关押着。
黑猫额外关心了一下兰嫔的宫殿,发现后妃的住处只有青衣军队走来走去,倒是没什么战斗的痕迹。
兰嫔对它们这些猫极为友善,倘若那些叛军想要伤害后宫嫔妃,黑猫也不介意动用一点小法力。
不过看起来那些青衣军队目标只是皇帝。
它越过战场,沿着皇宫大殿的琉璃瓦轻盈地跃动,目光扫过下面那些急匆匆跑来跑去的侍卫和青衣军队,敏锐地发现青衣军队的调派方向似乎是从西边来的。
它想了想,掉头向着西边跑过去。
仗着是无人在意的小猫,黑猫轻盈地落下来,慢慢靠近殿门,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陛下可擒获了?”
“寝宫门口不知哪里多了一队凶悍守卫,外面还有霍采瑾在牵制,一时还没打进去。”
“霍采瑾战术以诡奇为主,不要跟她玩花样,硬攻即可。”
“是。”
“今日务必要将陛下拿下,明日荻花节直接让新帝大赦天下。”
“是。”
黑猫眯了眯眼睛。
他附身到叶丞相身上后,和这个发号施令的声音的主人你争我斗了许久,自然不会陌生。
大将军孟击浪。
这次是孟大将军叛乱?
黑猫内心浮现起一丝巨大的荒谬感。
之前丞相派和大将军派争权夺势的时候,他恨不得直接跑进大将军府把孟击浪干掉;但也不得不承认,孟击浪是真正忠君爱国之人,为了皇室利益甚至可以把出身的孟氏家族的利益放在后面。
这样的孟大将军怎么会突然叛变?
还有他口中的新帝又是谁?
一个接一个的疑虑在黑猫心头冒起,还没等它想明白,忽然感觉背后多了一个人影,下意识弓起腰作出了攻击的姿态。
待到看清来人,黑猫脸色更加惊讶。
它没想到叛乱竟然还有这人掺和进来。
……
李锦余在皇宫里等了半天,都没能等到黑猫回来,内心一开始的期待渐渐变成担忧。
自从被劈回原形,黑猫的性子便不再像叶丞相的时候那样深沉,更趋紧于猫咪的本性。
其中之一便是懒惰。
何况这次黑猫只是出去打探一下形式。
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难道皇宫里还有能够伤害它的人?
李锦余抱着汤圆的笼子,看着汤圆似乎永远都在勤奋地往腮帮子里填瓜子,恨铁不成钢地伸手进去戳了一下它:“你倒好,就知道吃。”
汤圆动了动耳朵,没有理他。
有心自己也跑出去看一看到底什么情况,又担心长康等人过会儿过来看不见他,会以为他出事了。
除了等着,他还能干什么呢?
李锦余思忖了半晌,忽然想到一事,进了寝殿,在他之前常用的玉案上找到了玉玺。
传国玉玺是往前数好几个朝代留下的东西,来自上古时期的珍贵玉璧,代代相传,象征着皇室正统。
他离开皇宫去永世皇陵祭祀的这些日子,传国玉玺一直放在这里。
打开装着玉玺的盒子检查了一下,李锦余微微皱起了眉。
这颗传国玉玺是假的。
他不懂辨玉,但真正的传国玉玺上像永世皇陵一样沾染着正统的紫薇帝气,甚至还有一丝功德金光,让人不自觉心生畏惧。
这枚玉玺却没有这个感觉,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石。
他离京之前批复奏折时玉玺还是对的来着。
李锦余眉头紧锁,把长康叫了过来:“朕离开皇宫这些日子,有谁来过?”
长康回忆了一下,回答:“慧妃娘娘的人来报了一次今年宫里种地的账、太后娘娘那边的姑姑来给陛下送了一次衣裳。”
“衣裳?”
“姑姑说太后感念陛下这些日子辛苦,亲手缝制了衣袍送了过来。”
长康把太后送来的外袍取了过来,李锦余接过来,入手柔软干净,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确实像是从太后宫里送出来的。
但这不能解决李锦余的疑惑。
若是他离京之前,还能接受太后偶尔会从吃斋念佛中抽出、给自己的皇帝儿子做件衣服的理由……但现在得知景昌帝不是太后亲生的儿子。
从过去太后的态度看,显然对景昌帝并无多少母子之情,怎么会突然善心大发做衣服送来?
只是太后拿走传国玉玺做什么呢?
难道这场叛乱和太后还有关系?
李锦余心头疑窦更深。
还没等他想明白原因,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阵呼喊声:“摄政王勤王救驾!”
“摄政王勤王救驾!”
李锦余顿时一愣,瞬间忘了传国玉玺的事,慌忙跑到窗户旁,轻轻打开一条缝,看向了宫殿之外。
寝宫之外,从四面八方的宫道上涌入一大批穿着正统禁军衣服的军队,把那些试图攻打进入寝宫的青衣军队团团包围起来。
碾压级别的战力差很快让那些青衣军无法抵抗,不消片刻便被禁军彻底拿下。
李锦余的注意力却已经无视了战场的情况。
他目光凝聚在站在人群中的那个穿着宝蓝蟒纹服的英俊男子身上,心跳忍不住微微加速了些。
那熟悉的眉眼之间堆积着沉稳与冷静,手中握着出鞘的长剑,指挥着身边的禁军攻击剩下的青衣军、打扫战场、重新将寝宫包围起来。
李锦余还没见过霍采瑜在战场上的样子。
仅仅是在与叛军对抗,那道身影周围萦绕的强势与肃杀,便让李锦余有些不敢久视。
那边霍采瑜似乎感觉到李锦余的目光,抬头遥遥看向了这边。
李锦余像是被烫到一般,“啪”地一下阖上窗户,后退了几步,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外面传来几声细密的惨叫。
李锦余游魂一样走到正殿的龙椅上坐下,一只手撑着脸颊,内心跑过乱七八糟的想法。
长康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可是摄政王勤王救驾来了?”
李锦余下意识道:“也未必。”
如今看来,守在寝宫外面的侍卫都是霍采瑜的人。
虽然不知道霍采瑜为什么没有去边关,但是看那些侍卫的立场,显然是只听命于摄政王、不听命皇帝的。
这么看来,也许黑猫分析的霍采瑜“坐收渔翁之利”的角度是对的……
李锦余的心思突然活跃起来。
在看到霍采瑜的那一刻,之前他所有掩藏在心底的担忧和不安忽然完全消散。
仿佛只要有霍采瑜出现,再大的事情都能够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