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小道,居然又入了一个新的石室,这个石室相较于之前的石室更大,石室的墙上布着许多铁钩,部分铁钩上,还挂着不少刑具。
舒甜目光落到石室中央,顿时浑身一震。
石室中央立着一排木架子,架子上挂着三个血糊糊的人。
夜屿低声道:“你站这儿别动。”
舒甜乖乖点头。
夜屿抬步,走向那几个“血人”,有两个已经死去多时了,还有一个也挂在架子上,他手脚都被绑着,蓬头垢面,满身是血,奄奄一息。
这人穿着粗布衣裳,双手指节上有明显的茧,应该是个匠人。
那匠人幽幽睁眼,喃喃:“救、救救我……”
夜屿开口:“你是什么人?”
匠人有气无力道:“我本是江州人氏……来此处务工,但被扣在这里……”
夜屿疑惑道:“为何只有你一人?”
那匠人咳嗽了几声,听起来伤得颇重,他道:“还有许多人,被关在下面的水牢里……”
顿了顿,他侧头看向死去的匠人们,眼里满是心痛:“那些工头都不是人!这些匠人们,都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夜屿定定看着他,问:“抓你的是什么人?这里是不是江南兵器厂?”
匠人虚弱地看了夜屿一眼:“你若救我出去,我便告诉你。”
夜屿探了探他的脉,确认他是真的受了伤,也没有身怀武艺,才放他下来。
舒甜掏出随身的水囊,给这匠人喂了一口水。
匠人喝过水之后,精神稍微好了些,他道:“这里的大头目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里确实是江南兵器厂,大人是从京城来的罢?”
夜屿凝视他:“你如何得知?”
匠人道:“前几日听这里的看守说,京城里要来人了……他们怕这地方藏不下去了,便想把我们转移到别的地方……大伙儿不肯,便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
他原本想趁着这个时候逃出去,但没想到,还是被抓了回来。
夜屿定定看他一眼,道:“你知道水牢在哪吗?”
匠人犹豫了一下,道:“大人能把他们都救出去吗?”
夜屿淡声:“不试试怎么知道。”
匠人迟疑片刻,点点头,道:“我带大人去。”
匠人艰难地爬起来,领着他们向前走。
舒甜这才发现,这山洞内四通八达,有许多暗角处,都布了机关。
匠人熟门熟路,他一手扶着墙壁,同时踉跄往前,夜屿始终盯着他,下意识把舒甜拢到自己身后。
他们才走入一条悠长的小道,身后的石门便关上了。
舒甜呆了呆,匠人笑了下:“无妨,等会儿再开便是。”
三人在小道里行走,这小道里十分憋闷,让人有些心慌。
那匠人时不时回头看他们,生怕他们没有跟上。
舒甜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匠人一直走在前面,距离他们有半丈的距离。
当他们即将从幽暗的小道出去之时,匠人忽然脸色一冷,狠狠拍下旁边的灯柱。
一道石门,刹时落下,眼看就要将夜屿和匠人分隔开来。
夜屿反应极快,立即伸手探向匠人,就在他快要触及到匠人之时,身后响起兵器飞来的冷吟声。
夜屿拧眉,猛地收回手,转身抱住身后的舒甜,翻滚在地。
夜屿将舒甜紧紧抱在怀里,压在身下。
无数冷箭自墙上射出,密密麻麻,擦身而过,让人心惊肉跳。
“铛”地一声,石门落下。
两人彻底被关在这封闭的空间里。
舒甜耳边满是利刃破空的声音,鼻尖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她不由自主地反抱住他,两人浑身熨帖,待在角落,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冷箭终于停了下来。
舒甜小声开口:“大人……”
夜屿身形微顿,撑手起来。
他低声问:“你没事罢?”
“我没事……大人呢?”
“没事。”
r/夜屿语调冷冷,与方才炽热的怀抱截然不同。
舒甜不敢乱动,生怕触摸了其他的机关,她低声道:“没想到那匠人,居然想置我们于死地,若不是大人救我,只怕我要被射成筛子了。”
夜屿没说话。
黑暗中,舒甜只能依稀看清夜屿的轮廓,她突然想起,自己带了火折子。
方才被夜屿扑到之时,油灯滚落到一旁,灭了。
舒甜便伸手,摸索起油灯来。
她找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找到油灯,连忙点了火折子。
灯光将周边照亮,驱散了些许黑暗。
舒甜抬眸一看,才发现夜屿正背靠着墙,沉默地坐着。
他眸色沉沉,五官英挺,薄唇轻抿,脸色有些苍白。
“大人,我们怎么出去呢?”舒甜举着油灯,在周边看了看。
她没有找到开关,却看到一摊明显的血迹。
舒甜神情震动,转而看向夜屿:“大人,你受伤了?”
夜屿淡淡移开目光:“无妨。”
舒甜蛾眉微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伤到哪里了?”
夜屿低声:“小伤而已,不必担心。”
舒甜反驳:“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受伤了都不告诉我,叫我怎能不担心?”她语调微扬,满是焦心。
夜屿眸色顿了顿,没有说话。
舒甜来到他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瞬,见没什么异常,又自顾自地去翻看他的背部。
油灯一照,舒甜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夜屿的背上被冷箭擦伤了好几处,皮开肉绽,鲜血汩汩外流。
舒甜手指颤了颤,连忙掏出随身的手帕,帮他按住伤口。
“都这么严重了,你还说没事?”舒甜不满道。
她坐在夜屿面前,伸手帮他按住后背,说话间,香甜的气息喷薄在夜屿颈间,温温热热。
夜屿下意识偏过头,避开舒甜目光,手指却微微蜷起。
舒甜好不容易帮夜屿止住了血,但她身上没有带草药,也无法帮他处理伤口,便只能等出去再说。
夜屿站起身来,伸出手在石壁上探了探,并没有哪一块是石门的机关。
夜屿俯身下来,又敲了敲落下的石门,一前一后,无论哪一道,都很是厚重,非人力可以击穿。
夜屿沉思片刻,道:“你退后一些。”
舒甜愣住,连忙抱着油灯,后退几步。
只见夜屿拿起一块石头,试着敲了敲石门附近一处墙壁,这一处的声响,似乎和其他部分很是不同。
夜屿放下石头,屏气凝神,一掌打在石壁上!
“嘭”地一声,石壁上顿时出现一个大窟窿。
舒甜一愣,惊呼道:“这里是机关的源头?”
夜屿点点头,道:“我记得石门外的这个位置,就是机关的所在地,机关既然要联动石门,那这一处很可能是空的。”
舒甜心中一喜,连忙走过去,帮他照明。
夜屿两掌下去,石壁已经透出光来,他一脚踢开破碎的石壁,眼前一片光亮。
方才在匠人还待在这石室里,他听到动静,便过来查看,谁知道夜屿两掌就将这石壁打穿了。
匠人见到他们出来,拔腿就跑。
夜屿手指一弹,那匠人“哎呀”一声,倒地不起。
舒甜跟在夜屿身后,她看着这匠人,忽然有些似曾相识。
匠人本就受了伤,此刻,他倒在地上,蹭着地面向远处挪去。
“唰”地一下,一根冷箭插进他面前的地面,他心头一颤,不敢动了。
“求大人饶命!小人都是被逼的!”那匠人见逃脱不了了,便连忙跪地求饶。
舒甜有些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匠人急急道:“我真的是这里的匠人……”
夜屿冷冷看他一眼:“把你知道的从实招来,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匠人满脸骇然,他见瞒不过去了,只得老实道来:“小人来这兵器厂,原本只是为了养家糊口,可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不是普通的兵器厂。”
顿了顿,他继续道:“两位也许不清楚,这国造的兵器和民间铸就的兵器,重量、质感、杀伤力都是不同的,国造的一般运用于战争,所以要求更高些。这间兵器厂,一直以来,都用民间兵器以次充好,送入兵器库里。”
夜屿面色冷肃,开口道:“此事关系到国之根本,难道你们就这样助纣为虐吗?”
那匠人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可这兵器厂背后的人,大有来头,我们也不敢得罪他。”顿了顿,他又道:“我很早便想离开,但他们发现之后,连家都不允许我们回了……”
舒甜听了,有些震惊,她问道:“既然如此,我们来救你们,为何你还要加害我们?”
那匠人有些无奈,他面有怆然,道:“他们抓了我的儿子……用我的儿子来要挟,说只要我带你们进入暗器甬道,便放我归家……和儿子团聚。”
“儿子?”舒甜愣了愣,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这男子如此眼熟了。
“你的儿子……是不是小名叫豆豆?”舒甜试着问。
那男子神情一震,诧异抬眸:“你怎么知道?你见过我儿子?”
舒甜和夜屿对视一眼,她道:“你的儿子没有在他们手上……他现在,正在山洞外等着我们。”
那匠人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半年前我带着儿子逃跑,他们就把我抓了回来……豆豆难道没有落到他们手中?”
夜屿道:“是与不是,你出去一看便知。”顿了顿,他定定看着匠人:“但现在,你要先带我们去水牢。”
匠人一愣,他面露恐惧:“水牢去不得……”
那里,藏着兵器厂的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