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二的打算。”云四儿的表情很空，淡淡的，仰望夜空那轮明月。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疲倦。

莫轩和一默，微叹。“你不应该知道这些事。”

“但是，总会知道的。”云四儿苦笑。

莫轩和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告诉她。皇甫熠自七年前回京，便开始为争夺皇位做准备，在朝中宫中一点点安穴他的势力，广结江湖侠士，表面上看，他无心国政只知玩乐，但实际上却是在江湖中竖立他的威信……这些全都是他为夺位做的准备。

他与皇甫熠有默契。以丞相的身份来看，他比太子比六王更适合做皇帝，故而明知道他有意乱权，却不加阻挠，反而乐见其成。因此在这件事上，他们可以说是互相扶持的盟友。

只要她问，阿大真的是什么都肯告诉她。云四儿长长叹了一声。“所以，行刺皇后的刺客，不是安国侯指使，而是阿二……他逼皇上对银月国出兵，目的是为了得到兵权。”

“四儿？”

“我在他书房看到一封带有暗盟隼印的信，虽然没来得拆，但是联系他的动机，不难猜到信的内容。”云四儿笑的十分无奈。

皇上的顾忌是对的，阿二握住兵权不放，为的是得到与皇上相抗衡的力量。她无意间帮了他，或是他对她了解甚深设计了她……不，已经没有什么可不确定的了。

“他也利用了我……”云四儿看着莫轩和，眼中浮动的光泽闪烁着几许了然。

皇上带她上朝，允许她涉政，本身就是一种偏宠。行刺皇后，将皇上逼绝，他知道她不可能袖手旁观。这步棋胜率低微，但于他没有任何损伤，莫不如说他是在赌，赌她能够帮他到什么地步，赌她对皇上有多大的影响，然后，他赌赢了。

兵权到手之后，先杀庞龙，独揽大权，后攻陷佛萨，在军中立威，扩张兵力与势力，那四百余里的疆土，与其说是归皇上所有，不如说是他一个人的领地，因为一百二十万大军效忠的不是皇上，而是他。

由此，回京之后他自然不肯交出帅印，皇上指派新的主帅前往边境，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失去意义。他让她继续留在皇上身边，为的就是在必要时用她，而她也没有教他失望，在他被打入天牢之后，替他铲除太子与六王——即使只差一步。

“他知道，他出事我一定会去求你……你不会拒绝我，只要你站出来导这局棋，就万万没有输的可能。他只要在天牢之内耐心等待，你会替他把一切做好……”

还有沈素素。

阿大不会杀太子及六王，但沈素素会。她是他一早便准备好的一枚棋子，等的就是某年某月的某个契机。一切都如他所料，要不是她与常乐王一场相识，让她改变主意打翻了毒茶……他的计划完美无瑕。

莫轩和始终沉默。

皇宫，不适合她。

她足够聪明去看清错综复杂的真相，却太善良，没有足够的坚强去承担真相背后的那些痛苦与伤害。

“我害死了很多人……”

云四儿的脸埋进双掌，不让他看到她难过的表情，然而微微颤抖的双肩却泄露了她的心事。

无意间卷了进来，她一心只想救出阿二，却无意间迫害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善意会变成如此可怕的武器，她只想要阿二平安无事，却牺牲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真相，她看清了，却依然糊涂着。

有太多不解，有太多疑惑，她信以为真的，在一夜之间幡然颠覆，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混淆在一起，已经不敢再去相信任何事……

冷漠，自私，她开始相信，也开始理解，唯有如此才能在皇宫中生存下去，她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也会变得心硬如铁，冷眼旁观别人的生生死死。

太子最终被废。太子妃服毒自尽，死前将一切罪责推卸到太子身上，即使到最后，她心中唯一牵挂的，是那个人交付给她的使命。

与沈素素相处的时日不多，对她谈不上喜欢，但却羡慕她的勇气与坚强。一个女人，为了爱，哪怕对方不爱她，也愿尽心尽力为他效忠。她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可想而知她每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太子妃，风光的名头，谁知道风光背后藏着多少辛酸。

可，即便如此，她从未动摇过。

她知道她与阿二是夫妻，却从未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嫉妒，亦没有羡慕。自信她是与他最为亲密的人，哪怕做不了他的妻，她依然对他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坚定不移的自信，她没有。

义无反顾的决心，她没有。

她深信自己可以为阿二做任何事，却在看到那些无辜受牵连的人痛苦时心生悔意，她没有那么坚决，她在意她的原则，以至于最后破坏了他的计划。

在沈素素面前，她对阿二的感情显得微不足道。

她不想再理这些事了。

她很害怕。

阿二利用她的事，她可以说服自己他是情非得已，但若下一次再发生同样的事，她没有信心再原谅他一次。

她有预感，如果继续在皇宫呆下去，她害怕的事迟早会发生。

他们的关系不再单纯，她将代替沈素素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到那时，爱情还会是单纯的爱情？她骗不了自己。也怕她心底的犹豫会在关键一刻出卖他，将他置于万劫不复的死地——

她愿意做他的盾，却永远成为不了他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