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秋猎盛事如期而至。雍京城人满为患,纷纷在街道旁观望,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朝着宫外走去,两旁站满了黑甲军,黑甲森森,刀锋似雪折射出银白冷光。
夏决在阵前开道,夏家军一路隐在人群中,注视着百姓的一举一动。乐音绕梁锣鼓震天,仪前宫女们手捧花篮朝空中抛出漫天花瓣,像是下了一场桃花雨。
京中小孩儿们穿着新衣在人群中挤动,争抢着花瓣和丝带。大人们目光热切地盯着仪仗,放声欢笑,这与国同庆的日子渲染了京中气氛。
前两日的祭祀圆满结束,秋猎又如期举行,雍京百姓更加坚信来年的风调雨顺,纷纷对着仪仗下跪磕头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华绍坐在敞口车轿中环顾四周,见众人朝拜不免心中得意,大雍的繁盛是他多年来努力换回的,来年灭了午云,直捣西漠,天下尽归他管,实现真正的大一统,他就是三国唯一的皇!
华绍心情颇好,一身骑装高坐在轿中,身后跟着骑着高头大马的皇子们和各家子弟,连华瑜也罕见地现身了。
闺中女儿们尖叫起来,大喊:“八皇子!八皇子殿下!”
小娘子们开始朝华瑜涌动,隐在人群中的夏家军纷纷出动,拦住了女子大军。华瑜不为所动,眼神淡淡地望着前面的队伍,一行人渐渐出了城门,往沙海走去。
云流在角落里看着天子仪仗走远,心中充满了愤恨与不甘,曾几何时她在午云出行也是这般隆重热闹,午云百姓安居乐业,对皇族尊崇无比。如今都化作了过往,午云百姓半数以上战死,元气大伤,摇摇欲坠的午云全靠太后苦撑。
她暗中派谢酉潜出城往午云递消息,谢总领至今还没有回王府。华绍命人盯死了九王府,她身边的人被摸了个透,但凡出门就会被跟踪,更别提递消息了。
白灵走到她身后低声提醒说:“殿下,该回府了,皇帝仪仗出了城门各家内眷就该出发了。”
三日前华绍派刘雄到府中,将秋猎一事详细地告知了云流,邀她一道参与秋猎。
云流点点头跟白灵回了王府,换上白鹭备好的骑装,苏玉早已将马车收拾好,忠伯赶车,白灵与苏玉护着她上了马车,褚绥也带着扮成普通侍卫的暗卫跟在了车旁。
无怪他们如临大敌,自古各国秋猎纷争诸多,血光之灾乃是常事,死在猎场的闺秀郎君不计其数,他们虽远来是客,也难保无人动手。
云流摸着内里穿着的金丝雪绣软甲说:“崔家绣艺天下无双,这软甲刀枪不破,倒是个好东西。”
她笑着把骑装放下理好,今日阳光温暖,是个秋猎的好日子。
苏玉又将身上的药瓶理了一遍,然后仔细检查着云流身上的药瓶说:“殿下,这些药瓶千万藏好,还有这软剑一定要缠在腰上,秋猎开始后奴婢会紧紧跟着您,防止走散!”
上次被凤凉近了殿下的身,苏玉自责了几天,这次她一定跟紧殿下。苏玉开始碎碎念,云流捂着耳朵说:“姑姑,快别说了,您这话说了不下百遍了!”
她求助地望着白灵,白灵只当没看见,用心地擦着手中的短剑,她只得放弃,认命地听苏玉念叨起来。
车轿走得很慢,云流撩开帘子望去,前面是长长的车轿队伍,和她们一样也是走走停停,耳边净是女子的嬉笑声,她叹了口气说:“照这样子过午才能走到沙海。”
这时前方传来一声娇喝:“长公主可在?何不出轿与我们骑马前去!”
云流望着撇下车轿驾马过来的女子笑着说:“三公主,当真英姿飒爽,云流佩服!”
来的人正是华青鸾,她一身火红骑装,曲线玲珑,说话也爽辣,直直地问:“莫非长公主不会骑马?不如与我同骑?”
云流正要说话,一个骑着纯白小马的粉装女子靠过来说:“三公主骑术高超,这马也是北疆汗血宝马,寻常人可驾驭不住这马儿,三公主真让若儿佩服!”
说完自称若儿的小娘子抬头向云流看了一眼。
这是告诉自己三公主骑得是烈马不宜同骑?云流心思玲珑,立马说:“原来是汗血马,难怪威风凛凛,瞧我九王府的马都低头不起了!”
众人一看,她的马好端端地喷着气,见众人看过来暴躁地撅蹄子,踩出了个深深的马蹄印。
若儿笑着说:“瞧瞧长公主,净会说笑,您这马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呐,就是脾气暴躁了些。”
几人大笑起来,身量高挑的绿衣小娘子也围了过来说:“尚书府钱绮见过长公主。”
云流想起了她,往日宫宴她都跟在三公主身边,想来是三公主交好的小娘子,她微笑着说:“绮娘生得真真绝色,这绿色骑装也别样打眼,倒比我这灰扑扑的衣裳好了许多。”
几人才注意她只穿了一身柔软的外裳,钱绮摆着手说:“长公主笑话绮儿,绮儿不过长得高了些,到哪里都是打眼的。”说罢她自己先笑了起来。
若儿笑着说:“长公主,您没有穿骑装,自是不便骑马,这外边虽然阳光明媚,风吹着也是冷的,您就耐心地坐轿,我们先去行宫等您。”
几人问候之后打马回头往桐花村走,云流慢慢放下了车帘靠在软垫上。
秋猎一事果真不简单,华三竟然偷跑出仪仗来了这里截她,她想试探自己是否会骑射,还好她穿得是午云特制的骑装,在轿中看不出来,想必华三以为她不会骑射吧?
苏玉冷哼说:“这些个作妖的小娘子,指不定在盘算什么!”
皇室中人今日都跟在华绍轿后同去猎场,华青鸾却跑到了殿下马车前。
白灵问:“殿下,您许久不曾骑马,技术可会生疏?”
云流自信地摇头说:“我这两年虽不常骑马,论骑术这大雍能胜我者也寥寥无几!”
她虽是南国人,父皇对她的培养却不曾少了分毫,北国的骑射蹴鞠,西漠的散打摔跤,东海的潜水都有涉猎,骑马正是她的拿手戏。只是大雍知道此事的却不多,夏决是其中之一。
云流乐呵呵地挑起车帘问:“忠伯,这马还不错吧?”
忠伯憨厚地笑着说:“这马比三公主那宝马强了许多,夏将军有心了。”
云流笑着放下车帘,夏决也不知从哪找了这么匹其貌不扬的好马,平日里性子虽倔犟暴躁,倒从来没有冲撞过人,今日见了华三的宝马,它那不屑一顾的神态将她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