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萧珵轻声说:“重流,你衣衫被妖兽挠破了,我房中有新衣,你换上吧。”
重流脸色微红,嗫嚅着摇头。
萧珵费了好大劲才劝动了他,让妖兽带着他去了谷中洗沐。
木屋前只剩下萧珵,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原以为自己能制住萨拉,让他下令出兵,不想被反杀了,自己连人影都没看清就倒下了。
“珵儿,何事发笑?”
一个响亮的声音落在他耳边,他侧头看着寂天。
寂天一身白袍,站在木栏外。
他想了想,开口问:“老爷子,我怎么会在苍山?”
寂天回头看着他说:“你母亲将你带来的,来时你颈上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
原来是母亲。他沉下了眼。母亲知道他袭击天主被拿下了?
寂天沉着脸问:“珵儿,你为何不用老夫给你的东星召老夫过来?老夫在定要扭断那人的脖子!”
萧珵笑容有些苦涩,离开大雍时他把东星给了长公主。他说过若是她需要帮助,便召他。
她没有召他,他却自乱阵脚,袭击了天主,惨败在天主手下。颈骨断了,只怕要在苍山养上一年半载,他帮不上她了。
寂天提高了声音说:“珵儿?老夫问是谁伤了你!”
萧珵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老爷子,不必问了,是我技不如人。”
寂天满脸怒气地说:“放肆,竟敢将你伤成这样,老夫要将他抽筋剥皮,吊在鬼窟之中狠狠折磨!”
萧珵按着太阳穴说:“我只怕要在山中长住,还望老爷子不要吝啬,多教我些高深仙术。”
他艰难地躬身,拱手行了个礼。
从前被寂天逼迫着学习术法,他厌烦至极,满心想着逃跑,去午云找当年的小公主。
如今幡然醒悟,没有实力什么也做不了。一味逃避到大漠,长公主依然生生落在他心上,他无法忽视她的困境,却又无能为力。天主不出兵,仅凭他一人如何阻挡百万大军?
他要打败天主,把天空城收入手中。
寂天仰天大笑,欣慰地说:“甚好,甚好,你终于明白了老夫的苦心。你先好生休养,老夫必定将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你。”
寂天盘腿坐下,从腰间取下酒囊大口喝着。
萧珵松了口气,老爷子终于不问东星和他受伤的事了。只是,母亲怎么找得到老爷子?老爷子行踪诡秘,外人难见真容。
他疑惑地问:“老爷子,我母亲怎么找到你的?”
寂天顿了顿,冷淡地说:“你母亲会罕见的高阶阵法,倒令老夫惊讶。”
萧珵微微吃惊,母亲不是只会些哄骗天主的民间戏法?只是,连深藏不露的天主都敬着母亲,母亲应该有些事没告诉他。
许是与母亲分开的几年,她学会的吧。若是他年少时母亲有这本事,他们也不至于流落南境,沿街乞讨。
他微微一笑,看着寂天走远。
重流有些紧张,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萧珵仔细看了一眼,少年干黄的脸上依稀可辨清秀的眉眼,锦衣松垮垮地贴在他瘦弱的身子上。
重流轻轻扯了扯锦衣,想让衣裳更贴合些。他长高了些,却也越发瘦弱,活似一根细竹竿。
萧珵笑着说:“古话说人靠衣装,果然不错。这衣裳原是侍女给我做的,你先凑合穿,我已经派了妖兽去不夜城给你定做。”
重流惊讶地摆手说:“不……不必麻烦。”
萧珵指了指木栏,示意他坐下。
重流只好坐在了他身边。
萧珵语重心长地说:“几年前我在白海边被寂天擒住,被他带回了幽洲。他把我扔进鬼窟,任我自生自灭,我曾以为自己会葬身妖兽之腹。”
重流惊讶地问:“你……也是海外之人?”
萧珵摇了摇头说:“不过是凑巧在海外修行。”
重流好奇地问:“当时你在哪座仙山?”
萧珵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在骊昭。”
重流眼神一亮,有些欢喜地说:“我也在骊昭……从前在……”
他眼神暗淡下来。
萧珵见他神情低落,轻轻拍了拍他说:“我被扔进了鬼窟,你猜我怎么活下来的?”
重流抬头看着他。
“被寂天扔进去后,鬼窟中的妖兽一直想吃了我,但我不想死,我想活着出去,我有一个想要再见到的人。”
萧珵神色有些怅惘,低声说:“靠着这个信念,我花了半年时间打败所有的妖兽,终于离开了鬼窟。”
重流十分震惊,打败了鬼窟中所有的妖兽?
萧珵笑得风轻云淡,他也记不清怎么打败那些妖兽的,只知道自此鬼窟中妖兽见了他便四处逃窜。
后来寂天解开了鬼窟的封印,他从鬼窟走了出来,进入了苍山,被迫跟着寂天学习术法。
重流摊开手,几根树枝飞快生长起来,缠绕成了树盖,替两人遮住了正午暴烈的阳光。
萧珵赞赏地说:“南林秘术,难怪在骊昭修行。”
重流眼神暗了暗,闷闷地说:“萧大哥,我想去崇丘的。”
萧珵见他有些低落,不由笑着说:“崇丘虽好,却不及幽洲。天下武学,幽洲为上。你来到幽洲也是机缘,何不跟着老来怪修习幽洲秘术?”
重流愣了愣。
“我不日就要跟着寂天修习仙术,我们比试比试,谁学得更快?萧珵只是区区凡人,可不比你拥有家族秘术。”
萧珵站起了身,捂着右颈走到草地上,几只小妖兽亲昵地撕咬着他的裤腿。
重流慢慢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