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笑声在厅外传来,探头探脑的突厥妇人们找到了欢乐。
“有人说,我的族人不多了,应该有所珍惜,可天神告诉我们,不能一同忍受寒风的吹袭,忍耐饥饿的困扰的同伴,总会分离开来,你说,我应该怎么对待你这样离开之后,却又被绑住手脚送回来的人呢?”
“天神在上,俺只是迷路了……”
突厥语很有节奏感,相互对答的时候,其实也充满了趣味和巧妙的味道,你一言我一语中,阿史那大奈几乎毫不犹豫的投靠了他心目中的魔鬼,因为他被吓坏了……
当张亮,魏征两个还在秋风中等待王妃召见的时候,阿史那大奈已经过了关,被不耐烦的红眼珠一脚踹了出来。
在地上翻滚几圈站起身来的他,重新恢复了活力,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直挂在他的脸上,看上去像个精神病人。
突厥妇人们重又围了上来,拍打着他的肩膀,给他掸去身上的尘土,像是进行了一场重新接纳族人的仪式。
阿史那大奈像个木偶般任凭搓弄,直到大家以为这孩子被吓傻了的时候,他才像野兽般呜咽了几声,将一群妇人赶开,大鼻子剧烈喷张,用力的挥舞了几下粗壮的手臂,兴奋的感觉着自己那重新回到身体中的旺盛精力。
不由大笑几声,他现在可是魔鬼的人了呢……
显然,和精神的痛楚比起来,肉体上的创伤永远都是那么微不足道,于是,李破麾下便又多出了一位心理病人。
当然,乱世之中,这样的例子简直俯拾皆是,只是这年头的人们并不在乎这个,而乱世逐鹿,本就是一群精神病人的舞台,正常的家伙都会被迅速淘汰出去。
…………………………
这个时间段的晋阳其实有点混乱,各种各样的人物纷纷开始出现在这里,用自己的目光和角度打量着周遭,或施展手段,或寻找门路,在这里书写着一个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而因为晋阳没有经过几次战乱,渐渐便也有了些繁盛的模样。
就在此时,一行人风尘仆仆的从晋阳北门进入了晋阳城,出使突厥的代州总管宇文歆回来了。
根本没顾上休息,宇文歆先就去拜见中书令陈孝意。
两三年下来,宇文歆已经两次出使突厥,在雁门任上也是竭尽全力,将屡遭战火的雁门郡治理的欣欣向荣。
凭借这些功绩,宇文歆已然成为李破治下重臣之一,也终于走到了代州总管的位置上,可以说,这人虽然是个官迷,但才能是毋庸置疑的。
此次出使突厥,更是所获良多。
“可汗已经点头,互送婚书,礼物,派人迎娶等事,尽可免之……不过可汗也说,公主下嫁,到底非比寻常,要名正言顺才行……下官无能,在王庭奔走多时,不得要领,只能暂且南归,报于大王再说。”
这是头一件事情,也是宇文歆北上突厥的主要目的之一,却办的有点卡住了,实际上什么不得要领,其实就是条件没谈拢。
所谓的名正言顺,不过是想要个汉王正妃的位置罢了,宇文歆自然不敢答应,所以事情顶算没办成。
看着一脸黑瘦,神情困顿,却还侃侃而谈,条理清晰的宇文歆,陈孝意心里也是感慨,这人将来可真不好说能走到哪一步上。
才学,能为等都还在其次,只这履任艰难,无怨无悔,不屈不挠的精神头,就足以让人动容了,而汉王最喜欢的臣子就是这个样子。
再瞅瞅在一旁倾听的中书通事舍人岑文本,差距就愈发明显了,关西豪强能主掌天下,并非毫无来由啊。
想到这里,陈孝意轻捋须髯,微微一笑道:“总管不需妄自菲薄,此事本就难办……等过些时主公回转,再做道理不迟。”
宇文歆也笑着点头,说出来的话有点不着调,“嗯,公主也还年轻,倒也不急。”
两只老狐狸呵呵一笑间,便有了默契,事情根本不用明说,解决的办法也不用太过激烈,只一个拖字诀而已。
要知道,伽蓝公主已经在晋地待了一两年了,而且没有一点北归之意,义成公主曾经使人接过一次,之后就再无动静,显然也是想再瞧瞧。
李破称王之后,立即派人北上想要迎娶公主,突厥可汗却没有当即答应下来,这只能说明义成公主觉得,汉王还无法以侧妃的身份迎娶突厥公主。
这么说来也就清楚了,既然不能以正妃之位许之,那就只能等其他变故发生,或者汉王再进一步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