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未停,直直奔入火场。
祁祯母后眼见他身影疾奔进去,那些子暗卫又阻拦不下,险些气昏了去,强撑着清醒,再也顾不得什么计划盘算,急急便冲祁祯喊道:“沈玲珑不在观月楼内!祯儿!回来!”
可惜,前头的祁祯已然冲入火场,未曾停步。
皇后的话,飘散在风中,火中,无人回应。
祁祯一身的红色冠服,在烈焰之中更衬得他眉眼瑰丽。
火势极大,祁祯足下踏着烈火炙烤过的石梯,忍着那烈焰灼痛,一步步疾疾踏上观月楼。
火势漫过他衣袖,烧去他身上冠服龙纹,祁祯徒手握灭火苗,感受着掌心和手腕处被烈焰烧过的痛意。
他想,不过是一簇火苗烫了手腕掌心,都如此生痛,沈玲珑在观月楼的火窟里,该有多疼啊……
祁祯紧抿着唇,眸中的血红已现水意。
他步履不停,踏进了观月楼内。
火势大的厉害,已将宫门的木板烧的摇晃不已,祁祯踹开房门,隔着火光弥漫,往内殿望去。
他只看了这一眼,便什么也顾不得,直直冲入了火势极大的内殿。
内殿中,大火已经烧去了屏风床帐,周遭的一切都被火势吞没,床榻之上火势最大,那火焰直冲房梁,刺目至极。
满是火光的床榻之上,躺着一具焦尸。
祁祯脚步跌撞,眸色血红至极,闯进内殿火场,疾步到床榻边。
这具尸体已成焦尸,火焰吞噬掉了她身上衣裳和所有皮肉,只留下一具焦黑的躯壳。
祁祯眸光如血,视线落在那尸体脚踝处。
这具尸体被烧的焦黑,唯独脚踝处的赤金足链,依旧光亮如初。
祁祯瞧着自己亲手系在沈玲珑脚踝上的足链,心裂如玉碎。
怎么会呢?
明明他走时,一切都还好好的。
祁祯曾无数次的想过,沈玲珑什么时候会再如从前那般满心满眼都是他。
沈玲珑的性子,他以为自己再清楚不过,她是那样的柔软那样的美好,他吃定了她的心软,总以为余生还长,再等等她总能体谅。
却没想过,命运从来变幻无常。
祁祯眸光一错不错的,望着那具焦尸,指尖一再颤着抚过她脚踝上的足链。
焦尸之上的火苗不断烧烫着祁祯的指腹,他赤红眼眸如血,泪珠儿大滴大滴滚落。
不知是为心中的愧意痛恨,还是为指尖的烈焰灼痛……
祁祯他自负狂妄,以为早将一切机关算尽,以为定是胜券在握,以为只是暂时委屈她一番,待日后定能补偿。
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当真失去她。
祁祯抚着那焦黑的脚踝处,看着他亲手为她系上的金色足链,看着这焦尸脚踝一侧被烈火烧成了灰烬的床幔。
满心的愧悔痛恨,不住的在他心坎处翻涌交葛。
如果不是他将她困在此地,如果不是他用床幔绑了她,如果不是他束缚了她手脚,如果不是他害她失去自由。
如果不是他做错了如此种种,或许沈玲珑,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样的烈焰火窟,这样的阿鼻地狱,祁祯瞧着瞧着,仿佛看到她是如何在这漫天的烈焰中,一再哭喊的。
那样怕疼爱娇的小姑娘,受了多大的罪啊。
祁祯嗓音沙哑,眸如泣血,徒手探入火焰最盛处,将那具焦尸揽入怀中,低语呢喃,字字哽咽道:“玲珑,我带你出去……”
他将那具焦尸抱着心口处,焦尸身上所带的火焰灼去祁祯冠服外衣,烫的他心口处皮肉炙痛。
可这肉身之痛,明明如此剧烈,却远不及祁祯内心深处的痛悔
祁祯扛着身上的火焰炙痛,压着满心的痛悔,抱着那具焦尸,回身往外踏去。
火焰漫天,吞噬了观月楼的所有。
就在祁祯刚刚踏出观月楼门槛半步时,那被火焰烧的厉害的房梁,被火势烧断,直直往下落去。
满是火焰的房梁下坠,直直砸下。
祁祯来不及反应半分,瞬息间将那具焦尸紧紧护在心口身下。
明明他已然知晓,这是一具死尸。
可危险来临的那刻,还是下意识将她护在心口身下。
那满是火焰的房梁,就这样直直砸在了祁祯后心处。
坠力极强,直将祁祯心口血砸出。
他忍着剧痛,抬手拭去唇间血痕,仍将怀中死尸抱紧,孤身撑着那满是火焰的梁柱,往外推去。